下坠之势戛然而止。
脚底触到坚实地面的刹那，叶无痕已将创世之瞳催至极限。视野中，整条长廊由无数断裂的记忆残片拼接而成，光径两侧浮动的辉影并非实体，而是过往闯入者神魂溃散时留下的执念烙印。他手腕一紧，仍将苏璃月的手牢牢扣住。
“别看那些光影。”他声音低沉，“它们会顺着你心里最深的恐惧长出来。”
苏璃月点头，指尖微微发白，抱紧了怀中的鎏金傀儡兔。她目光垂落，不敢抬眼去望那层层叠叠、似有若无的人形轮廓。其中一道影子竟与她面容重合，正缓缓抬起手，指向右侧赤红路径。
叶无痕察觉她呼吸微滞，脚步立刻加快，主动踏前半步挡在她身前。他右手指节摩挲着青铜罗盘边缘，指针仍在轻微震颤，却不再狂乱旋转。这回它稳定地偏向左侧幽蓝光径——那条覆着霜花的路。
“走这边。”他说。
两人刚迈出三步，四周气流骤然凝固。
一股无形压力从头顶压下，仿佛整条长廊的重量都集中在他们肩上。叶无痕膝盖微沉，体内经脉发出细微嗡鸣，像是被某种高阶法则强行校准频率。他明白，这是幻径在试探闯入者的承受极限。
他没有抵抗，反而放松筋骨，任由那股力量贯穿全身。创世之瞳捕捉到空气中一闪而过的符文轨迹——那是轮回法则的残段，夹杂着一丝极寒属性的冰系本源。
“它想让我们对抗。”他低声对苏璃月说，“可真正的试炼，是学会顺从规则，再悄然改写它。”
话音未落，苏璃月忽然闷哼一声，身体一歪。
叶无痕反应极快，侧身揽住她肩膀。低头一看，她左肩衣料裂开一道细缝，莲花状胎记正向外渗出淡蓝色寒气，皮肤表面迅速结出一层晶莹冰壳，沿着血脉蔓延至锁骨下方。
“怎么了？”他问。
“冷……”她牙齿轻颤，“像有东西在吸我的神魂……”
叶无痕蹲下身，创世之瞳贴近胎记。冰层之下，细密符文如活物般蠕动，每一笔都与轮回镜背面的古老纹路遥相呼应。更深处，一道逆向流转的因果线正在成型——那是属于前世的断裂契约，本该湮灭于时间洪流，却被幻径唤醒，化作封印之力反噬宿主。
十二息。
他心中默数。若不能在此时限内破除冰封，她的意识将永远冻结在这条路上。
他咬破指尖，一滴血悬于空中。那血珠泛着暗金色光泽，蕴含本源之力，甫一靠近冰面，便引发剧烈震荡。冰层发出碎裂声，符文开始溃散。
但还不够。
他闭眼，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胎记上方。瞳孔深处，猩红光芒如潮水涌动。吞噬法则瞬间激活，沿着视线延伸而出，缠绕住整片冰晶区域。
“给我——化！”
一声低喝，冰层中的法则波动被强行剥离，顺着他的手臂涌入识海。本源之力奔腾如江河，在经脉中炸开一阵灼热。他额角青筋跳动，发梢凝出点点冰晶，又在下一瞬蒸腾成雾。
咔嚓！
冰壳崩解。
胎记却骤然亮起，泛出深红微光，如同活物般搏动了一下。与此同时，空中浮现一圈七彩光轮虚影，转瞬即逝。
苏璃月喘息稍定，惊疑抬头：“那是……轮回镜的共鸣？”
叶无痕没答。他盯着那抹红光，心头掠过一丝异样。这反应超出了单纯的法则共振，更像是某种深层绑定被意外触发。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就在那一刻，远处传来一声清脆铃响。
叮——
音波荡开，带着奇异的节奏感，轻轻敲击耳膜。
叶无痕猛地抬头，目光刺向长廊尽头。
左侧幽蓝光径骤然明亮，霜花融化，显露出一条平坦通途。而右侧赤红路径却陷入黑暗，仿佛被什么吞噬了光线。
又是铃声。
第二响，第三响，连绵而至。
他瞳孔骤缩。
那是萧红绫的战斗信号，曾在紫霄宫之战中用来扰乱敌方感知。可此刻的铃声，节奏慢了半拍，尾音拖得过长，像是有人刻意模仿却未能完全复刻。
假的。
他几乎立刻断定。真正的萧红绫从不出现在无胜算之地，更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方式暴露位置。这是陷阱，利用他对同伴的熟悉设下的杀局。
可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他看向苏璃月。她脸色仍有些苍白，左肩胎记红光未散，显然尚未恢复。若是贸然前行，无论哪条路都可能成为死路。
长廊开始轻微震动。
两侧光径交错的节点处，浮现出一道道半透明人影，皆背对着他们，披着与萧红绫相同的星辰披风。她们缓缓转身，脸上却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幻象。
真正的杀机，藏在选择之后。
叶无痕深吸一口气，右手猛然发力。
他一把抓住苏璃月手臂，将她推向右侧黑暗岔路。力道之大，让她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
“走！”他沉声喝道，“别停，别回头！”
苏璃月愕然回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已经转过身，面向前方。
那群无面人影正一步步逼近，脚下光径扭曲变形，仿佛整条长廊都在为她们让路。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因果扰动正从左侧传来，试图锁定他的行动轨迹。
他不动。
左手缓缓抬起，噬魂链在腕间轻轻滑动，发出细微金属摩擦声。创世之瞳再度开启，这一次，他不再掩饰瞳中猩红，任其在眼底翻涌成漩涡。
他知道，只要他踏入左侧光径，就会触发真正的杀阵。
也知道，若不引开这股力量，苏璃月必死无疑。
所以只能是他留下。
长廊尽头，铃声忽然停止。
一片死寂中，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然后，左侧第一道人影抬起了手。
她的掌心，握着一枚青铜铃铛。
叶无痕冷笑，双目锁定对方，脚步缓缓后撤半步，踩上了右侧岔路的边缘。地面微微下陷，一道隐秘符文闪过，随即熄灭。
他眼角余光瞥见苏璃月的身影已消失在黑暗深处。
很好。
他收回视线，直面那群逼近的人影，左手五指张开，准备吞噬第一道袭来的法则攻击。
就在此时，他右手中指突然一颤。
青铜罗盘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纹，从边缘蔓延至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