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已有几人动容。紧接着,一位卖绸缎的妇人站起身,声音清亮:“我周氏绸庄,也愿加入!”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声音陆续响起,虽不洪亮,却如星火燎原,在寂静的厅堂中点燃了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苏云裳眼底泛起微光,唇角终于浮起一丝真正的笑意,那笑意里,有欣慰,有动容,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暖意。她轻轻颔首,声音柔和了几分:“好……好!有诸位这一句‘愿同行’,便是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我们前行的路。”
至此,一个对抗沈之遥的小联盟,悄然成形。它不像大军压境那般声势浩大,却如春日破土的新芽,柔弱却坚韧,在风雨未歇的天地间,悄然挺立。
随后,苏云裳引众人步入商会深处的一间密室。门扉合拢,隔绝了外头的喧嚣。这房间不大,四壁挂着手绘的江南水乡图,墨色淡雅,却掩不住墙角的潮痕。
中央一张黑檀木长桌,漆面斑驳,却擦得锃亮,映出众人凝重的面容。苏云裳落座主位,身旁是那位始终沉默的子轩——他衣衫素旧,眉目清瘦,指尖沾着墨迹,仿佛刚从书斋中被请出,却目光如炬,静观全局。商户领袖周掌柜坐于对面,手中握着一串油光发亮的核桃,指节粗大,掌心布满老茧,那是常年盘货、算账留下的印记。
苏云裳轻叩桌面,三声,清脆而沉稳。
“如今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沈之遥不是寻常对手。他有官势,有银钱,更有狠辣手段。我们若想胜,便不能靠蛮力,而要靠智谋,靠团结,靠一个字——‘准’。”
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沉稳:“依我看,正面硬碰,必败无疑。他如今在朝中有人,我们告状,状纸还没递到衙门,便已被压下。不如从商道上动手——他不是靠丝绸、茶叶起家,如今又垄断海货?我们便联合起来,拒进他的货,也劝下游的铺子,不卖他的东西。断他财路,比割他肉还疼。”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有人低声附和:“对,他沈之遥再厉害,也得靠银子运转。银子一断,神仙也难救。”
苏云裳微微颔首,眼中闪过赞许:“赵老先生所言极是。可这‘拒进’二字,说来容易,做来难。若有人动摇,或被威逼利诱,反戈一击,我们便满盘皆输。”
子轩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秋夜霜露:“所以,我们不仅要断他财路,更要让他无暇他顾。可暗中扶持几家小商号,专做他主营的货物,价格略低,品质不差,搅乱市场。他若分心应对,便顾不上我们暗中布局。”
李掌柜沉吟片刻,补充道:“更紧要的,是拆他的靠山。我听说,沈之遥每月初七都往巡盐御史府上送礼,礼单厚得能压断马车。若能拿到这礼单,或是他与官家往来书信的副本……只要一纸证据,递到御史台,他便再难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