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晨光熹微,帝辇仪仗在庄严肃穆的钟鼓声中,缓缓驶离宫城,前往太庙。
整个皇宫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又因帝王的离去而陷入一种异样的静谧。
皇帝寝宫“乾元殿”外,大内侍卫按刀肃立,目光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殿内,几名当值的太监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就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守卫中,一道几乎与宫殿阴影融为一体的纤细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殿宇的飞檐斗拱,无声无息地滑入了乾元殿的后殿范围。
楚曦一身与宫墙同色的灰暗劲装,青丝紧紧束起,脸上蒙着特制的面巾,只露出一双清冷沉静的眼眸。
她利用裴寂提供的布防图和换岗间隙,如同精准的算筹,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卡,身形几个起落,便已如同壁虎般攀附在了寝殿后窗的雕花窗棂之上。
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内力,轻轻一震,窗棂内侧的插销便无声滑开。
她如同一片落叶,飘然潜入殿内。
寝殿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宽敞而肃穆。
明黄色的帐幔低垂,遮掩着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榻。
楚曦屏住呼吸,灵觉提升到极致,确认殿内值守的太监并未察觉,且气息均匀,应是处于半寐状态。
她如同暗夜中的灵猫,足不点地,悄无声息地潜至龙榻之前。
按照影提供的精确位置,她俯下身,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榻下方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金砖。
“嗒……嗒……”微弱的空响传来。
就是这里!
楚曦眸光一凝,从袖中滑出一柄薄如蝉翼、泛着幽蓝寒光的特制匕首。
她将匕首尖端小心翼翼地插入金砖边缘极其细微的缝隙,内力缓缓灌注,感受着内部的机关结构。
几个呼吸后,只听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那块金砖被她轻轻撬起,露出下方一个与东厂衙门石室中类似的暗格。
暗格之中,一块黑色的星陨木牌静静躺着,中央的引星石碎片比之前两块似乎更显幽暗,散发出的星煞之力也更为浓郁阴冷,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缠绕着木牌,甚至隐隐与上方龙榻的气息产生着某种诡异的勾连。
楚曦不敢怠慢,左手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特制符纸(由裴寂提供,蕴含封印之力)瞬间覆盖在木牌之上,暂时隔绝其能量波动。
同时,她右手并指如剑,灼热的凤凰真火在指尖凝聚,就要如法炮制,将其彻底摧毁!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引星石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木牌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中央的引星石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精纯的星煞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
不仅瞬间冲破了符纸的封印,更化作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触手,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混乱的意志,猛地缠向楚曦的手腕和脖颈!
这龙榻下的信标,竟是所有信标中最为核心、防护最强的一个!
它内部蕴含的星煞之力,远超预估!
楚曦瞳孔骤缩,体内凤凰真血自主奔腾,体表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抵御着那星煞之力的侵蚀。
她指尖的真火与黑色触手狠狠撞在一起!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灼热的真火与阴冷的星煞剧烈交锋,逸散的能量冲击使得龙榻的帐幔无风自动, 附近桌案上的茶盏也发出了细微的震颤声!
“唔……”值守的太监被这异响惊动,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呓语,眼看就要醒来!
情况万分危急!
一旦被发现,不仅计划失败,她“镇国公主”的身份也将带来滔天麻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啪嚓——!”
寝殿外院,突然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脆响,紧接着是一个小太监惊恐的求饶声和侍卫的呵斥声!
“没长眼睛的东西!惊扰了圣驾安宁,你有几个脑袋?!”
是裴寂!
他在外策应,制造了混乱,吸引了殿外侍卫和殿内太监的注意力!
殿内那即将醒来的太监果然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嘟囔着“哪个作死的小崽子……”,揉着眼睛朝殿外走去查探。
机会!
楚曦眼中厉色一闪,知道裴寂为她争取的时间转瞬即逝!
她不再保留,猛地催动体内所有凤凰真血!
“轰!”
一股更加炽烈、更加耀眼的金色火焰自她掌心喷薄而出,瞬间将缠绕而来的星煞触手焚为虚无!
她并指如刀,携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之意,狠狠点向那兀自散发着幽光的引星石!
这一次,没有任何僵持!
“嘭——!”
在至阳至刚的凤凰真火面前,那精纯的星煞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引星石连带着整个星陨木牌,发出一声沉闷的爆响,瞬间被金色的火焰吞没,化作一缕青烟,连灰烬都未曾留下!
第三处信标,摧毁!
然而,在信标被摧毁的瞬间,楚曦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星煞之力,如同失去了束缚的毒蛇,猛地反噬而来,顺着她的手臂经脉,直冲心脉!
这股力量阴寒刺骨,带着一种混乱、疯狂、足以侵蚀神魂的意志!
楚曦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如遭重击,踉跄后退数步,撞在身后的蟠龙柱上才稳住身形。
她强行运转凤凰真血压制那股入侵的星煞,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她强忍着经脉中冰火交织的剧痛,迅速将那块金砖恢复原状,抹去一切痕迹。
随即,她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凭借强大的意志力,身形一闪,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后窗掠出,融入渐亮的晨光之中。
片刻之后,乾元殿外院的“混乱”平息。
裴寂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看似在监督宫人打扫碎片,实则目光一直死死锁定着寝殿方向。
当看到楚曦略显仓促和踉跄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时,他心头猛地一沉!
她受伤了!
而且,伤势不轻!
他几乎立刻就要追上去,但残存的理智让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此刻他若贸然离开,反而会引起怀疑。
他强压下心中的焦灼与暴戾,对身旁的影使了个眼色。
影会意,微微点头,身影悄然隐没,朝着楚曦离去的方向追去,确保她能安全返回公主府。
裴寂站在原地,宽大袖袍下的双手死死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感受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楚曦真火与那阴冷星煞交织的残留气息,一双凤眸之中,翻涌起滔天的血海与杀意。
天机阁……璇玑老人……
他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洒满金碧辉煌的宫城,却驱不散裴寂周身那如同实质的冰冷与黑暗。
龙榻下的阴影虽除,而楚曦为此付出的代价,让他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