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然。”玲姐虚弱地喊了他一声。
这一声令得他拳头攥得更紧了，脑袋宛如机械一样咔嗒咔嗒地缓缓转过去。
嘴唇张了半天，他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可除了这句，他不知还能说什么。
玲姐白眼翻了一下，有气无力道：“我不想骂你……”
听了这话，沈非然就跟鸵鸟似的，都快把脑袋埋到地里去了。
刚才推沈非然的亲戚又指着他骂道：“你简直就是个祸害！红、红颜祸水！瞧把咱们小玲害成啥样了！你……”
“表舅。”玲姐眼皮翻起，看向手指都快戳到沈非然后脑勺的亲戚，“这是我们的事，你先出去吧……”
“小玲！我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表舅，我有分寸的。”
“哎！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你妈醒了得被你气死！”
另一个亲戚拽着他往外走，“行了行了，小玲刚从手术台下来，你就顺着她吧，她都三十了，自己的事应该由她自己决定！走走走。”
二人拽着推着就走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沈非然仍低垂着脑袋，满眼都是塌陷的被褥。
“坐吧，这床位置可宽了，随便坐。”玲姐说道。
闻言沈非然鼻尖酸涩，眼睛泛起了红色。
双腿都没了，怎么不宽？
见他泫然欲泣的模样，玲姐伸手去拽他，“好了，跟你开玩笑呢，断腿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啥？”
本就强忍着情绪的沈非然闻言，眼泪陡然滴落。
但害怕影响到玲姐的情绪，他又猛一吸鼻，将泪水憋了回去，“对不起，玲姐。”
“行了，再说这三个字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玲姐……”
玲姐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拽上他的衣摆往下一拉，“坐。”
沈非然坐得远远的，生怕碰到她的伤口。
“你应该庆幸我运气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沈非然的脸色并没有因此缓和几分。
“而且该道歉的不是你，是那个司机。”玲姐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各种关系太复杂，沈非然挑简单的去说：“个人恩怨，他们是想让清姐继续当我的经纪人，所以……”
所以要杀掉玲姐，蒋清清才能顺理成章出现。
刚才还有心思说笑的玲姐脸色瞬间阴沉起来，“所以乐天娱乐就是个幌子？我……把你推进火坑了？”
“不是的，玲姐。”沈非然紧张道：“就算没有乐天娱乐，他们也会用别的办法对付我，相反，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你。”
玲姐沉默数秒，“合同签了？”
沈非然点头。
“不行，你不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是送死吗？赶紧打电话给总裁，他一定能有办法……”
“玲姐。”沈非然起身摁住她微微抬起的肩头，“我刚才说了，就算没有乐天娱乐，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对付我，不如将计就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就走一趟娱乐圈，也许还能有意外之喜。
不管玲姐如何苦口婆心，沈非然决心已定，最后她只能叹口气，随他去了。
她相信一尘不染！阿丞一定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麻药还未完全散去，很快玲姐又昏昏欲睡，沈非然守着她到傍晚，看着病床的下半段出神，连饭都忘了吃。
“小玲……”
病房门被推开，急救室门前晕倒的中年妇女被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脸色苍白地依靠在丈夫怀里，但在玲姐醒来的那刻，强撑着从怀抱出来，一步一步挪到病床前。
沈非然自觉起身，退到一侧。
中年妇女靠在病床边缘，双手颤抖着往被子塌陷的地方伸去，即将碰到被子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不敢再落下分毫。
“我的小玲啊……以后可怎么办！”中年妇女的嗓音哭腔很重，眼睛也红肿得厉害，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
“你别这样……”男人将她拉回怀里，生怕她碰到玲姐的伤口。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她再也不能开车、不能穿漂亮的短裙、不能跑不能跳甚至我都不敢让她一个人出远门，否则离开了我们……她自己怎么办啊！”中年妇女哭得厉害，眼皮掀了下差点没背过气去，瘫软地靠在男人肩头，胸膛剧烈起伏着。
“哎呀，妈，不能开车我们就绿色出行，坐地铁！你不是一直嫌我穿短裙吹空调容易着凉嘛，以后我肯定乖乖穿长裤，而且我本身就不是爱运动的人，能躺着绝不坐着，才不想跳呢！”
玲姐把自己的食指钻进她的掌心。
“现在的义肢已经非常成熟了，医生也说了，装上义肢我就能和普通人一样，反正我也不打算结婚，这不正好，能名正言顺地赖着你们一辈子了！”
“可是……”
男人轻轻晃了中年妇女一下，随后满目慈爱地笑道：“好好好，那我们就不嫁，不去别人家当便宜保姆，在自己家快快乐乐一辈子，你不是喜欢吃爸爸做的红烧肉吗？爸爸给你做一辈子！”
玲姐咂吧着嘴，“爸爸，都怪你，你一说我又馋了。”
“那爸爸现在就去市场给你买菜做红烧肉！”男人说道。
中年妇女揪住他胸前衣服，“小玲才刚刚做完手术，你就给她做这么油腻的。”
“没事，吃一点。”
“你总是惯着她。”
男人憨厚地摸了摸平头，“那你们母女俩聊着，我去……”
“妈妈你也一起去，爸爸耳根子太软了，买的五花肉老是不新鲜。”
中年妇女态度坚决，“不行，妈妈留在这里照顾你。”
“哎呀妈，这不是有非然在吗？他年轻力壮的，好使。”玲姐催道：“你们就快去吧，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要爬出来啦！”
两人再三打量着沈非然，最后抵不过玲姐坚持，只好一同离开。
他们刚走不久，玲姐又对着沈非然说：“非然，我还想吃水果。”
“等伯父伯母回来我就去买。”
“我现在就想吃，你现在就去买嘛。”
“可是……”
“医院路口拐角处那家水果店的水果很新鲜，一来一回也花不了半个小时，我又动不了，出不了什么事，你把按铃取下来我握着就行。”玲姐竟破天荒地对他撒起娇来，“去嘛，不然一会晚了人家就打烊了。”
架不住玲姐再三恳求，沈非然只好拔下按铃放在她手心，一再叮嘱她有事马上按铃别犹豫，然后快步离开病房，争取早点买回来。
可走到一楼大堂他才想起忘了问玲姐想吃什么水果有没有忌口，他又折返回去。
玲姐现在不方便起来接电话，还是跑一趟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