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城西的箭楼在暮色中摇摇欲坠,箭孔里插着的断箭还在发烫,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林惊鸿趴在垛口后,用布巾擦拭着星辰剑上的血污,剑刃映出他眼底的红丝——为了守住这座孤城,楚军已在此与赵高的联军僵持了整整三日,粮道被藩王的骑兵截断,城内存粮最多还能支撑两日。
“公子,北城墙快守不住了!”传令兵的甲胄被劈开一道口子,血顺着甲片的缝隙往下滴,“赵勇百夫长带着残兵在巷战,让您赶紧派兵支援!”
林惊鸿握紧剑柄,目光扫过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营帐。赵高联合了关中三藩,兵力是楚军的三倍,更麻烦的是藩王麾下的“破山军”——这些人身披重甲,手持巨斧,专破城墙防御,昨日已在北城墙砸出两个缺口。
“让赵勇退守内城,”林惊鸿沉声道,“把西市的酒坛都搬到巷口,用火油浸透,等敌军入城就点火阻断他们的攻势。”他转向身后的亲兵,“去通知素素,让她带着伤兵从东门密道撤往终南山,我随后就到。”
亲兵愣住了:“公子您不走?”
“我若走了,栎阳就真的守不住了。”林惊鸿将蒙家军的虎符解下来,塞进亲兵手中,“把这个交给素素,告诉她虎符内侧的刻痕是蒙将军留下的兵机图,找到‘七星岩’就能调动散落在外的蒙家军旧部。”
亲兵还想再说,却被林惊鸿推了一把:“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着亲兵消失在箭楼的阴影里,林惊鸿转身登上望楼。夕阳的余晖将战场染成血色,他能看到破山军正在架设云梯,赵高手下的暗影卫则像壁虎般贴着城墙攀爬,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城头上的楚军已所剩无几,个个带伤,却依旧死死握着长枪,枪尖斜指天空,透着股宁死不降的悍勇。
“兄弟们,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而战吗?”林惊鸿拔剑指向城下,声音在风声中回荡,“不是为了楚,也不是为了秦,是为了不让赵高的蛊毒祸害天下!是为了让百姓能安稳种地,孩子能安心读书!”
“杀!”楚军的呐喊声震得箭楼都在颤,有人拖着断腿扑向云梯,有人抱着火油坛与暗影卫同归于尽,鲜血顺着城墙的砖缝往下淌,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
林惊鸿的星辰剑如一道流光,在乱军之中穿梭。他专挑敌军的将领下手,剑锋划过之处,总有破山军的头目惨叫着坠城。但敌军实在太多,杀退一波又来一波,他的手臂渐渐发麻,左肩的旧伤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血浸透了衣袍,与敌军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林惊鸿,你该投降了!”赵高低沉的声音从城下传来,他坐在装饰华丽的战车中,手中把玩着半枚青铜符牌——是藩王联盟的兵符,“只要你交出蒙家军的虎符,我就让你当关中太守,比跟着项羽那莽夫有前途多了!”
林惊鸿冷笑一声,剑挑一名爬上城头的暗影卫:“你这种用蛊毒操控人心的小人,也配谈前途?”他突然注意到赵高手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藩王的蟒袍,面容却与周守将有七分相似——是周守将的弟弟,难怪破山军的攻势如此凶猛,原来是有内鬼指点。
就在此时,北城墙传来轰然巨响,烟尘弥漫中,破山军的巨斧终于砸开了最后一道防线。赵勇带着残兵且战且退,身上的甲胄早已被血染红,断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却依旧死死握着那杆断矛,矛尖还在滴血。
“公子,撤吧!”赵勇嘶吼着,用身体挡住砍向林惊鸿的巨斧,斧刃在他背上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林惊鸿眼眶一热,挥剑斩断巨斧的木柄,将赵勇拉到身后:“要走一起走!”他突然想起虎符内侧的刻痕,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此刻在火光中竟隐约组成“回”字形——是让他们退回内城,依托街巷打游击!
“所有人退往内城!”林惊鸿大喊着,剑势陡然转厉,为残兵们撕开一条退路,“守住十字街口的粮仓,那里有暗道通往城外!”
退到内城时,楚军已不足百人,个个带伤,连弓弦都快拉不开了。林惊鸿靠在粮仓的门板上喘息,看着赵勇用断矛支撑着身体,正指挥士兵用麻袋堵门,突然注意到赵勇腰间的玉佩——是蒙将军亲赐的“忠勇”佩,此刻玉佩的绳结竟是“死结”,这是蒙家军的暗号,意为“附近有内鬼”。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身边的士兵,目光落在一个伤兵身上。那人名叫阿福,是三天前从藩王军中投降过来的,说是受不了赵高的苛待,此刻却频频望向粮仓的西北角——那里正是暗道入口的位置。
“阿福,去把西厢房的火油搬来。”林惊鸿故意吩咐道,同时给赵勇使了个眼色。
阿福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应声而去。赵勇会意,悄悄跟了上去。片刻后,西厢房传来闷响,接着是赵勇的怒喝:“果然是你!”
林惊鸿冲过去时,阿福已被赵勇按在地上,嘴里还塞着布团,怀中掉出个信鸽——是要给城外报信,说楚军退守粮仓,让敌军围攻。
“搜他身!”林惊鸿喝道。赵勇从阿福的靴子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张密信,上面用藩王的印玺盖着章,写着“今夜三更,里应外合,火烧粮仓”。
“狗贼!”赵勇一拳砸在阿福脸上,“我们待你不薄,你竟……”
“别杀他。”林惊鸿按住赵勇的手,“留着还有用。”他看了眼天色,离三更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就用粮仓做诱饵,让他们尝尝自己埋下的苦果。”
楚军迅速行动起来,将粮仓里的粮食搬到暗道,再往空麻袋里塞满柴草,浇上火油。林惊鸿则带着赵勇和十个精兵,躲进粮仓顶部的横梁,手里握着强弩,箭尖都淬了吕素素留下的“销魂散”——这种药不会致命,却能让人浑身无力,正好用来对付那些被蛊毒控制的死士。
三更梆子响时,粮仓外果然传来轻微的动静。阿福的同伙按约定前来,用匕首撬开粮仓的门锁,小心翼翼地摸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周守将的弟弟,他举着火折子,正要往柴草上扔,突然听到横梁上传来弓弦响。
“不好!有埋伏!”周弟惊呼着要躲,却被三支弩箭同时射中大腿,销魂散瞬间发作,他腿一软跪倒在地,火折子滚落在地,点燃了散落的火油。
“快跑!”林惊鸿大喊着,带着众人从横梁跃下,冲向暗道入口。身后的粮仓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舔舐着屋顶,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冲进来的敌军被大火困住,惨叫声、哭嚎声混在一起,竟比战场上的厮杀还要凄厉。
冲出暗道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林惊鸿回头望了一眼,栎阳城里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隐约能听到敌军的怒吼和混乱的马蹄声——他们的计谋成功了,敌军以为楚军被困在粮仓,定会全力围攻,却不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公子,往哪走?”赵勇喘着粗气,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林惊鸿指向终南山的方向:“去找素素,然后按虎符上的兵机图,联络蒙家军旧部。”他从怀中摸出半块干粮,递给赵勇,“等我们集齐兵马,再回来收拾赵高和那些藩王。”
晨光中,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里。林惊鸿知道,暂时的撤退不是懦弱,而是为了更彻底的反击。蒙家军的虎符在身,吕素素的智慧在侧,还有那些散落在各地、心怀忠义的旧部,只要他们还在,这场仗就还没输。
而远处的栎阳城下,赵高望着燃烧的粮仓,脸色铁青如铁。他不知道,自己以为的胜利,不过是林惊鸿布下的又一个局,一个旨在收拢人心、积蓄力量的局。真正的决战,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