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炸开的瞬间，林惊鸿以为自己会像太庙废墟里的瓦砾一样被撕碎。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一片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龙涎香——那是吕素素裙裾上的香气，他曾在咸阳宫的回廊里闻到过，当时她正踮脚为扶苏整理歪斜的冠冕，阳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光。
“别乱动。”吕素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的指尖正按在他流血的眉心，那里是玉璋碎片划伤的伤口，“玉璋的灵力在反噬，你再催动内力，经脉会断的。”
林惊鸿艰难地睁开眼，发现他们正悬浮在半空中，周身包裹着一层金色的光膜，光膜外是翻滚的黑气，刘邦的怒吼和樊哙的斧头声被隔绝在外，听起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光膜内侧，三缕流光正在缓缓旋转——暗红的是燕昭的血，殷红的是扶苏的血，带着淡淡金色的是吕素素的血，三缕血光缠绕着玉璋的碎片，像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扶苏陛下呢？”他哑着嗓子问，视线扫过光膜边缘，看到扶苏靠在一块悬浮的冰棱上，脸色苍白如纸，龙袍上的冰霜正在血光的烘烤下融化，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口。
“他没事，只是灵力透支。”吕素素的指尖微微颤抖，显然维持光膜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刚才玉璋碎裂时，是他用最后的龙气护住了你我，否则……”她没再说下去，但林惊鸿看到她裙摆下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光膜内侧，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红梅。
光膜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外面传来“咔嚓”的碎裂声——是樊哙的斧头在劈砍光膜。吕素素闷哼一声，光膜的金色淡了几分，三缕血光的旋转也慢了下来。
“他们进不来的。”林惊鸿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将自己残存的灵力渡过去，“玉璋的碎片在重组，这光膜是三族血脉凝成的结界，混沌的力量越攻击，它会越坚固。”他顿了顿，补充道，“古籍里说，共工怒触不周山后，是三皇血脉合力修补的天痕，这三缕血光，恰好对应着上古三族的灵力。”
吕素素愣了愣：“你是说……燕昭的血属共工氏，陛下的血属轩辕氏，我的血……”
“属神农氏。”林惊鸿看着她眼底的金色灵力，想起玉璋上那半个“素”字，“你不是普通的秦室宗亲，对吗？你袖中藏着的那枚神农玉佩，每次在太庙祭祀时都会发烫。”
被说中心事的吕素素脸颊微红，刚要反驳，光膜突然剧烈下沉，带着他们撞向一片茂密的森林。坠落的瞬间，林惊鸿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后背撞上树干的刹那，他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脆响，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林间的雾气正顺着树叶的缝隙往下淌，沾在睫毛上凉丝丝的。林惊鸿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苔藓上，吕素素正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低头用布条包扎他后背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
“醒了？”她抬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显然一夜未眠，“别乱动，你的肩胛骨断了，我已经用灵力固定住，但至少要躺三天才能勉强活动。”
林惊鸿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身处一片陌生的森林，树木的枝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树干上布满了螺旋状的纹路，与玉璋碎片上的纹路如出一辙。扶苏靠在不远处的树根上，呼吸平稳，脸色好了许多，龙袍被吕素素改成了便于活动的短打，露出的小臂上缠着绷带。
“刘邦他们呢？”
“被结界弹到另一边的山谷了。”吕素素将最后一个结系好，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引得他疼得抽了口气，她慌忙收回手，脸颊泛红，“玉璋碎片重组时产生的冲击力，把这片森林分成了两半，中间隔着结界，他们暂时过不来。”
林惊鸿注意到她的指尖缠着布条，上面渗着血：“你的手……”
“没事，刚才给陛下处理伤口时不小心被碎瓷片划到的。”吕素素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去捡枯枝，“这里的雾气带着混沌的气息，得生火驱散，否则入夜后会有异兽出没。”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林惊鸿才发现她的小腿伤口也重新裂开了，血迹浸透了包扎的布条，在苔藓上留下一串淡淡的红痕。他刚想开口让她休息，却见扶苏悠悠转醒，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突然挣扎着起身：“素素，玉璋……”
“陛下放心，玉璋碎片在这儿。”吕素素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七块碎片正散发着柔和的金光，自动拼成了大半，只差右上角的一小块，“只是少了一块，可能落在刚才坠落的地方了。”
扶苏松了口气，重新靠回树根：“找不到也无妨，至少混沌暂时无法利用它开启神庙。”他看向林惊鸿，眼神复杂，“这次……多谢你。”
林惊鸿刚要开口，突然听到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吕素素立刻将玉璋碎片揣回怀里，捡起地上的断剑——正是林惊鸿那把星辰剑的残骸，不知何时被她捡了回来。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从树后钻出来，看起来像只狐狸，却长着九条尾巴，尾巴尖泛着淡淡的金光。它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要跑，却被吕素素叫住：“等等！”
小兽停下脚步，回头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
“是九尾灵狐。”扶苏的声音带着惊讶，“古籍记载，这种灵狐只在灵力纯净的地方出没，难道……”
话未说完，小兽突然转身往森林深处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他们，像是在引路。吕素素与林惊鸿对视一眼，扶着扶苏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挂满藤蔓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残破的神庙出现在林间空地上，神庙的石柱上刻满了与玉璋相同的纹路，只是大部分已经模糊。神庙的正门半开着，门楣上刻着三个古字，林惊鸿认出那是上古的“不周”二字。
“玉璋指引的神庙，竟然是座废墟。”吕素素轻声道，推开半掩的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在诉说古老的寂寞。
神庙内部比想象中整洁，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个凹槽，形状恰好能容纳完整的玉璋。凹槽周围刻着一圈文字，吕素素蹲下身仔细辨认：“是上古的蝌蚪文……‘三族血启，五灵归位，方可重铸天柱’。”
“重铸天柱？”林惊鸿皱眉，“难道传说中不周山的天柱真的断了？”
“不仅断了，还被混沌封印了灵力。”扶苏走到石台边，指尖抚过凹槽，“你看这里的黑色纹路，是混沌侵蚀的痕迹。玉璋的作用不是开启神庙，是用来净化天柱的。”
吕素素突然指向石台后方的壁画：“你们看，这壁画上画的……”
壁画上刻着共工怒触不周山的场景，与古籍记载不同的是，壁画上的共工身后站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面具上的纹路与刘邦袖中混沌碎片的纹路一模一样。而在壁画的角落，画着三只手正在将玉璋嵌入一个发光的石柱——那三只手的袖口，分别绣着秦、燕、楚三国的纹样。
“秦对应轩辕氏，燕对应共工氏，楚对应神农氏。”林惊鸿恍然大悟，“所以需要我们三族的血才能启动玉璋。”
“可还差一块玉璋碎片。”吕素素的目光落在壁画的缺口处，那里恰好少了一块与玉璋右上角形状吻合的痕迹，“没有它，玉璋无法完全重组。”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九尾灵狐的叫声。三人走出神庙，只见小兽正对着一棵古树龇牙咧嘴，树干上缠着一条黑色的蛇，蛇嘴里叼着的，正是那块缺失的玉璋碎片！
“是噬灵蛇！”扶苏脸色一变，“这种蛇以灵力为食，最喜欢啃食玉璋这类灵物。”
噬灵蛇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猛地将碎片吞入腹中，转身就要钻进树洞里。吕素素眼疾手快，甩出腰间的玉簪，正好钉在蛇尾上。噬灵蛇吃痛，回身喷出一团黑雾，黑雾落在草地上，青草瞬间枯萎发黑。
林惊鸿忍着背痛，捡起地上的断剑碎片掷了过去，虽没伤到蛇身，却逼得它退回了树干。九尾灵狐趁机扑上去，用尾巴缠住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射出金光，噬灵蛇的身体很快被冻成了冰块。
吕素素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蛇腹中取出碎片，用布擦干净后，放入玉璋的凹槽。碎片归位的瞬间，整座神庙开始剧烈震动，石台上的文字亮起金光，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一根通体漆黑的石柱——正是传说中支撑天地的不周山天柱，只是此刻布满了黑色的纹路，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玉璋开始净化了！”扶苏激动地说，却突然捂住胸口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滴落在金光中，竟让天柱的黑色纹路淡了几分。
吕素素和林惊鸿对视一眼，同时划破指尖，将血滴在玉璋上。三族的血珠在金光中交融，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天际，天柱上的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温润的玉色。
就在此时，神庙外传来刘邦的怒吼：“林惊鸿！吕素素！你们以为躲得掉吗？”伴随着斧头劈砍结界的巨响，神庙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痕。
“他快进来了。”吕素素握紧断剑，“天柱净化需要时间，我们得守住这里。”
林惊鸿看向九尾灵狐，它正警惕地盯着门口，九条尾巴竖了起来：“小狐狸，能帮我们吗？”
灵狐歪了歪头，突然化作一道白光，融入吕素素的玉簪中，玉簪上的花纹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吕素素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暴涨了几分，小腿的伤口也不再疼痛。
“是灵狐的灵力在帮你。”扶苏解释道，“上古灵物会认主，看来它选了你。”
神庙的大门被轰然劈开，刘邦带着樊哙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果然在这里！林惊鸿，把玉璋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林惊鸿挡在石台前，断剑的碎片在他手中嗡嗡作响，竟有重组的迹象：“有我在，你别想碰天柱。”
樊哙的斧头带着风声劈来，林惊鸿侧身避开，背后的伤口却因此裂开，疼得他眼前发黑。吕素素挥簪刺向樊哙的手腕，玉簪上的白光与斧头碰撞，竟迸发出金色的火花，震得樊哙连连后退。
“没想到吕姑娘还有这等本事。”刘邦狞笑着抽出腰间的匕首，上面沾着黑色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尝尝这个，混沌特制的毒液，沾上一点，灵力就会彻底溃散。”
匕首刺向吕素素的瞬间，扶苏突然扑了过来，用身体挡在了她面前。匕首没入扶苏的后背，黑色的毒液迅速蔓延，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刘邦的手腕：“素素，快走……”
“陛下！”吕素素惊呼着扶住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扶苏的伤口上，金色的泪光竟让黑色毒液的蔓延慢了下来。
林惊鸿趁机捡起地上的断剑碎片，灵力催动到极致，碎片在空中重组，化作一把完整的星辰剑，剑身上的红绸无风自动。他一剑刺向刘邦，剑光中带着三族血光的力量，刘邦仓促间用匕首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开裂，连连后退。
“不可能！你的剑怎么会……”刘邦满脸难以置信。
“因为守护从不是一个人的事。”林惊鸿的声音透过剑光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永远不懂。”
剑光闪过，刘邦的匕首被劈成两半，星辰剑抵在他的咽喉上。樊哙刚想上前，却被吕素素用玉簪指着眉心，灵狐的白光在玉簪上流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神庙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号角声，蒙恬的声音穿透结界：“陛下！臣带禁军来迟了！”
刘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瘫坐在地上。林惊鸿没有杀他，只是将剑收回，转身看向石台——天柱上的黑色纹路已经完全消退，散发出温润的玉光，整个神庙被笼罩在一片祥和的金光中。
吕素素扶着扶苏，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金色的泪光与血光交融，黑色的毒液正在慢慢消退。九尾灵狐从玉簪中钻出，用尾巴轻轻扫过扶苏的伤口，伤口处立刻冒出金色的雾气，疼痛渐渐消失。
“它在救陛下。”林惊鸿轻声道，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扶苏虚弱地笑了笑：“看来……我们都活下来了。”
金光中，玉璋缓缓升起，化作一道流光飞入林惊鸿的剑中，星辰剑的剑身多了一层淡淡的纹路，与天柱的纹路一模一样。吕素素的玉簪上，九尾灵狐的影子若隐若现，像一个温柔的承诺。
林惊鸿看向吕素素，她也正好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金光中相遇，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默契。远处的号角声、禁军的呼喊声渐渐清晰，而这座沉寂了千年的神庙，终于在三族血脉的守护下，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只是林惊鸿没有注意到，在天柱彻底净化的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影从石柱底部溜走，钻进了刘邦掉落的匕首里，而那把匕首的碎片，正随着风吹向森林深处——那里，是古籍记载中“混沌之母”的沉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