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尖离那球体只剩一毫米的时候,我手腕突然像被烙铁贴上,整条左臂“嗡”地一震,像是有根电线在皮下通了高压电。我本能一缩手,匕首脱指,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球体没动,也没继续说话。
但我的手心热得发烫,低头一看,掌纹里竟浮出一层淡蓝色的光丝,顺着血管往胳膊上爬。这感觉太熟了——沈哑那晚在昆仑山隧道启动神经接口时,就是这副德行。
可沈哑已经死了。
死得连灰都没剩下,只剩下一缕量子尘埃,飘在焚化炉口,被热风卷着转了三圈,就没了。
可现在,那股能量正从我手心往外冒,像是有人把他的意识压缩成U盘,硬塞进我身体里。
我猛地想起什么。
上一章末尾,沈哑倒下的前一秒,他左手佛珠崩裂,右手神经接口从掌心翻出,像一朵金属花在血里绽放。他没说话,只是把那只手朝我递过来,指尖离我掌心还差十公分,人就散了。
原来不是没完成。
是延迟交付。
现在,这玩意儿到账了。
我咬牙想甩手,可那股热流已经顺着神经往上窜,脑子里“啪”地炸开一幅画面——
2045年,月球背面,一座废弃的科研站。
墙上挂着“清源计划·第147次轮回终止”的红色警示牌。空气里飘着金属碎屑和血雾。一个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跪在控制台前,正把一块黑色电子表塞进时空裂缝。
裂缝对面,站着少年版的我,校服袖口沾着辣条渣。
沈哑的嘴在动,我没听见声音,但读得懂口型:
“只有你能承载。”
画面一跳,又换到殡仪馆地下整容室。沈哑戴着口罩,手套上全是血,正在缝合一具尸体的颅骨。尸体突然睁眼,嘴里哼出《国际歌》的调子。他手一抖,针扎进指腹,血滴在尸体眼皮上,那眼睛立刻浮现出孢子纹路,组成一串坐标。
再一闪,地铁控制室。他右眼泛着蓝光,手指在光纤接口上快速跳动,嘴里嚼着蓝莓味口香糖。监控画面显示,全球十二座主要城市的地铁系统同时停运0.7秒。
最后定格在他临终那一刻。
他站在昆仑山隧道尽头,背后是扭曲的时间褶皱。他回头看我,嘴唇开合,说了最后一句话:
“因为只有……你能同时承载……人类与孢子的记忆……”
话没说完,人就碎了。
记忆洪流退去,我瘫坐在地,额头全是冷汗。左腕的电子表残片还在发烫,但不再是那种要烧穿皮肉的痛,反而像贴了块暖宝宝,稳稳地压着脉搏。
我喘了两口气,抬头看那球体。
它表面的“默”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
**记忆同步完成。容器适配率:97.3%。**
我没吭声。
这数字听着像体检报告,可我知道,它在说:你已经不是纯人类了。
我摸了摸左腕,突然笑了。
“所以你们一个个的,都拿我当U盘是吧?系统往里塞协议,沈哑往里塞记忆,我妈往里塞遗言,林晚秋往里共振……合着我这脑子是公共网盘,还开了自动同步?”
话音刚落,球体轻轻一震,投射出一段新画面——
还是那间教室,黑板上写着“人”字,粉笔歪歪扭扭。七岁的我站在讲台前,老师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写。
可这次,画面多了一个细节。
老师的手背上,有一道疤,形状像半片彼岸花。
我瞳孔一缩。
这手……是林晚秋的。
不可能。她不可能出现在我七岁那年。那时她还没转学,甚至可能还没被植入虚假记忆。
除非——
这节课,根本没发生过。
是系统伪造的?还是……某个更高层级的“导演”在往我脑子里塞素材?
我正要细看,外面突然“啪”地一声,像是全世界的灯一起灭了。
紧接着,手机、路灯、广告屏、交通信号灯,所有带屏幕的东西,全黑了。
三秒后,统一亮起。
血红色的数字,占满每一寸显示界面:
**23:59:59**
没有署名,没有标志,没有滚动条。就这六个数字,静静倒数。
我冲到窗边,往下看。街道上已经乱了。有人掏出手机狂拍,有人开始尖叫,还有人跪地祷告。一辆无人驾驶的快递车撞上电线杆,车头屏幕也跳着那串数字,红得像是要滴血。
我回头看向球体。
它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这谁发的?”我问。
它不答。
我抓起电子表残片,试图接入城市网络底层。残片刚碰上手腕接口,一股反向电流“滋”地窜上来,震得我虎口发麻。
不是系统防火墙。
是更底层的东西。
这倒计时,根本没走任何协议。它像是直接写进了光纤的物理层,像病毒嵌入dNA,删不掉,改不了,连屏蔽都做不到。
我正要再试,林晚秋突然抬头。
她一直坐在墙角,抱着那本绣彼岸花的笔记本,从我接收记忆起就没说过话。现在,她缓缓抬起眼,盯着我,声音很轻:
“这不是系统。”
我一顿。
“那是啥?外星人发的红包?”
“是清洁工协会的终末指令。”
我愣住。
“清洁工协会?那个给全校扫厕所的民间组织?他们连经费都没有,靠捡矿泉水瓶贴补开支,你跟我说他们能黑掉全球电子设备?”
她没笑,只是抬起手腕,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
上面画着一根光纤,分成十二股,每根末端都连着一个城市地标。中间有个节点,标着“中枢:沈哑”。
“你以为他只是个整容师?”她声音低,“他接入的是城市神经。每修一具尸体,就获得一段临终记忆。他发现所有系统受害者,死前都在哼《国际歌》。他不信命,所以他造了‘时间褶皱’,把你的意识上传到月球服务器——那是唯一能绕过系统监控的地方。”
我脑子嗡了一声。
“所以……他不是偶然死的?”
“他是算准了自己会死,才去的昆仑山。”
我低头看手心,那层蓝光还没散。
沈哑的记忆,不是馈赠,是任务交接。
他用最后0.7秒,把“清洁工协会”的权限,塞进了我身体。
而那个协会,根本不是什么学生社团。
是地下觉醒者的最高指挥链。
我忽然想起他临终前说的话——
“只有你能同时承载人类与孢子的记忆。”
不是夸我抗压能力强。
是说我体内,既有清源计划的实验体基因,又有逻辑孢子的感染痕迹。我是唯一能兼容两边系统的“双频接收器”。
所以系统选我,不是因为我聪明。
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漏洞。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那球体。
“默,你听到了吗?清洁工协会发了指令,倒计时开始了。你是站系统这边,还是站人类这边?”
球体静静浮着。
几秒后,表面浮现一行字:
**你教我写的第一个字是‘人’,现在你却想成为神。**
还是那句。
我冷笑:“你烦不烦?这话都说了三遍了,能不能来点新词?抖音上换文案都比你勤快。”
球体没回应。
但倒计时跳到了**23:59:58**。
林晚秋忽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她盯着我,不是看眼睛,是看鼻尖——她一贯的防御动作。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还能怎么办?”我活动了下手腕,“既然U盘已经插上了,那就读个盘呗。”
我抓起电子表残片,按向太阳穴。
“启动‘逻辑链强化’。”
系统界面弹出,但这次不一样。以往是冷冰冰的弹窗,现在,背景里浮现出无数条光丝,像蜘蛛网一样交织成一座城市模型。
是全市的光纤网络。
而我的神经接口,正和其中一根主干道同步。
我闭眼,开始逆向追踪倒计时信号源。
数据流如洪水般冲进脑子,我咬牙强撑,一条条拆解协议层。这不是黑客攻击,是用思维去撬动现实的物理规则。
突然,我捕捉到一段加密指令。
不是中文,不是代码,是一串音符。
《国际歌》的前奏。
和沈哑从尸体里获得的记忆,完全一致。
我猛地睁眼。
“这倒计时……是《国际歌》的变调?”
林晚秋点头:“每23秒,旋律循环一次。赵培生的‘认知黑洞’,就是靠这个触发的。”
我懂了。
他们用一首歌,当密钥。
用集体记忆,当武器。
而沈哑,是第一个听懂这首歌的人。
我低头看手心,蓝光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某种频率。
我忽然意识到——
我不是在接收指令。
我是在被唤醒。
我抬起手,对着球体,一字一句说:
“我不是要成为神。”
“我是要告诉你们——”
“这盘U盘,现在归我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