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中学保卫处的会议室，今天破天荒地坐满了人。
因为校务办公室发了一份全员简报：关于加强校园安全考勤制度的执行细则。
简报重点第一条就写着——
“安保组成员张东宇，夜间工作勤勉，日间考勤异常，需做出解释并上交书面检讨。”
这句话看着客气，其实意思就是：“你晚上表现得太像个专业保镖了，白天却老是没影子，解释一下？”
张东宇看到那封邮件的时候，表情非常平静，甚至泡了一杯红枣枸杞茶，把邮件标题贴在杯子上，起名“人类讽刺精华”。
两小时后，他交上了检讨书。
整整三页，钢笔手写。
开头第一句话就极具爆点：
“我迟到，不是因为懈怠，而是因为我先保护了你们晚上能睡得着。”
保卫处主任盯着这句话，手抖得连笔都拿不稳。
第二段更炸：
“本校部分行政领导对安保工作的理解仅停留在‘早七晚五’，我希望有一天能在你们安全感十足的早饭桌上，听到一句：‘幸好昨晚东哥在’。”
苏巧巧在旁边偷看，差点把水喷到考勤机上。
“这不是检讨啊……这是发泄情绪合集。”
张东宇一边修键盘，一边淡定道：“你看我骂谁了吗？”
“你没骂，但谁都感觉自己被点名了。”
到了第三页，他写得更文艺了：
“如果安全只能被白天的表格统计衡量，那夜晚的不眠值守，是不是只能被默默藏进保安岗的小风扇里？”
主任差点背过气：“你这是讽刺我那台电风扇？”
张东宇：“我说的是情绪温度调节设备，您别对号入座。”
—
检讨书交上去一小时后，全校学生联名请愿信开始疯传。
标题是：【不许处罚东哥！保安不是摆设！东哥是镇校图腾！】
跟帖最多的一条评论：
“请保东哥！宁可教导主任迟到，也不能让东哥提前下岗！”
第二多：
“谁敢动东哥，咱全校摆摊卖凉皮支援他再就业！”
第三条来自陆羽的匿名账号：
“东哥其实是华清博士下凡体验生活，劝你们好好做人。”
校务办公室接到六十六封实名邮件之后，终于改了说法：
“张东宇同志在夜间安保表现突出，建议不再严格适用常规考勤标准。”
这天结束前，苏巧巧在天玥办公室门口路过，边喝奶茶边问：
“你怎么看他检讨？”
天玥放下报告，翻了个白眼：“检讨写得跟请愿书似的，顺便讽刺了一圈人，还没脏字，气得人抓心挠肺又挑不出错。”
苏巧巧：“这不就是高级骂人？”
天玥：“他要是写策划案，我感觉能气哭一个部门。”
“对了，你们局里来了通知，要你明天去培训中心培训。”
“培训？我这经验还用培训？”
“说是培训情绪”
……
而东哥本人，坐在保安岗亭里，看着论坛上一条匿名提问：
“东哥你是不是上辈子是特种兵啊？”
他淡定敲下回复：
“不是。我是下辈子得靠人保护的人。”
市局培训中心·305号战术心理教室
时间：上午九点整，天气：晴朗，情绪：快炸。
苏巧巧临时被通知来这上课，不是因为她犯错，而是因为她“嘴太快”。
准确说，是上周追捕非法械贩时，她一边追一边喊：
“你跑不赢我，就算你是F1赛车，我也能撂你！”
结果案子是破了，现场视频却传遍了整个分局群，领导点评：“这不是执法，是脱口秀。”
所以她现在在这，坐在一间装了三面镜子的教室里，对面坐着一个长得很像“讨债银行经理”的战术教官。
男人戴金边眼镜，一开口就是理论范儿：
“情绪管理，是战术沟通的基础。情绪掌控，是博弈胜负的分水岭。”
苏巧巧听了五分钟，困意上头，抬手打了个哈欠。
教官眼神一斜：“这位同志，请尊重我们在座的所有老师。”
“我尊重了。”苏巧巧坐直，“但我实在没办法尊重一堆把‘别激动’当武器的人。”
教官皱眉：“我们说的是心理对抗，不是暴力执法。”
“你们说的是文字游戏。”她轻哼，“我现场带队，嫌疑人用匕首顶着人质脖子，我跟他‘非暴力沟通’？我跟他说：‘先生，请你先放下愤怒’？”
教官脸色沉了两分：“你是执法人员，你不该用讽刺的语气讲案例。”
苏巧巧咬了口吸管，淡定反问：“你讲了三十分钟，全是如何用微笑诱导崩溃、用同理心解构对抗，讲得跟心理催眠一样，真以为你能拿个‘情绪牵引金奖’？”
现场安静三秒，后排一个学员突然忍不住笑出声，结果被踹了一脚。
教官强压火气：“你不适合这个课程。”
“你们也不适合讲这个课。”苏巧巧抱起手臂，嘴一翘，“要么你上街站两个礼拜，再回来讲，要么我们一起上节目演。”
……
课程结束。
苏巧巧刚出门，就收到张东宇发来的消息：
【听说你今天给培训教官上了一课？】
她回复：【我是帮他们上真实体验版《被嫌疑人气疯前如何自救》。】
张东宇：【你最好小心，以后你说话前，局里可能要安排人先筛稿。】
苏巧巧：【放心，我说话从不稿子，我全靠本能。】
张东宇默默点了个赞。
他一边翻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能上的公安内网上看到的“今日舆情”摘要——
【市局战术课程女警怒怼讲师，全场沉默一小时】
【主讲人当场怀疑人生，临下课宣布“转型回归刑技教学”】
张东宇叹了口气，暗道：
“巧巧这人，要是不当警察，做辩论赛主持人肯定能火。”
第二天学校教务处突然发出了一个通知：为弘扬传统文化、传承优秀技艺，经教学组讨论，通过设立《传统古武体验课》一节，由骆敏女士主讲，每周一次，面向全校师生开放报名。
这行红字在学校论坛一挂出来，学生群立马炸了。
【这课能混学分不？】
【古武不是电视剧里那种一拳震飞人？】
【有没有学姐说说这位“校长奶奶”出招狠不狠？】
林瑾越第一个报名。
他不是信了“古武”，他信的是张东宇上次说的那句话——
“她要是真出拳了，能把你脑袋打回高一去。”
于是，他既怕又期待，报了个“第一批体验班”。
结果他坐在训练场边的草垫上，看着骆敏从远处走来时，腿就开始打颤。
骆敏今天穿了件酱紫色立领练功服，脚踩布鞋，头发盘得一丝不乱，脸上还带着温和微笑。
但她一站到台前开口，场子就变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这节古武课的指导。今天的主题是——‘让关节回归人类原本的位置’。”
全场学生脸色都变了。
周霁雯在后排低声嘀咕：“听这话，像是要把我们全都拆了重装。”
林瑾越举手：“老师，咱是体验课吧？”
骆敏点头：“体验。你要是能全身而退，就算体验成功。”
……
五分钟后，林瑾越已经被骆敏摁在地上“调肩”。
“老师……我的肩膀以前不是这样转的……”
“你以前转得慢，我这是帮你松松骨络，激活气流。”
“气……什么流？”
“肩颈气。你书上没读过？”
“我们只上过生物……”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生物学——”
啪！
一掌拍在他背上，“督脉开通”！
全场学生听得咯噔一声，有人都想打电话给家长了。
三十分钟后。
整片操场人声鼎沸。
围观学生越来越多，拍照的、录像的、直播的都有。
周霁雯边拍边讲解：“现在各位看到的是本校古武传人，也是当代的古武大家，现场展示如何一巴掌按出高考方向感。”
后台弹幕刷屏：
【这学生是不是已经看穿物理本质了？】
【这堂课该叫《人体图纸重构》】
【东哥要是来了，这群人估计就不是被按，是被连根拔起】
张东宇确实来了。
他拿着保温杯走到场边，看着林瑾越被“指导”得人都快侧过去，开口点评：
“这节课，叫什么来着？”
苏巧巧也来了，翻翻课程表：“《古武体验·关节拓展篇》。”
张东宇点头：“我建议改名，《骆女士早安健身合集》。”
苏巧巧：“你要不要也试一节？”
张东宇：“她要是真按我，我得先花一天时间把骨头调回去。”
……
课后，骆敏一边收伞一边点评：
“不错，今天这一批学生筋骨比我想象的差一点。”
“但还能救。”
“多练练，别老坐着玩手机。”
林瑾越瘫在地上，脸朝天，眼里写着“我已经不是我了”。
周霁雯走过来，弯腰问他：“感受如何？”
林瑾越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
“我现在已经不是走路，是被天命拖着挪动。”
“我陆羽，昔日湛蓝市娱乐记者，今朝浴火重生、誓要走进学术玄学最前线。”
这句自我介绍，旁边观摩的陆羽在他的新频道里念了五遍，念完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他痛定思痛：上次直播东哥被叫停，差点让他凉透。这次，他决定“合法合规地搞事”，主打文化普及与民间信仰的边界内容。
频道改名叫：
【陆羽非正式研究室·校园版】
首期节目标题是——
【东哥和他背后的阴阳风水线？】
节目开始于傍晚。
他穿着唐装，在第一中学图书馆后门的绿化带里站定，一手拿着木尺，一手拿着指南针，身后插了两支毛笔，嘴里正念：
“此地灵风汇聚，正是所谓‘东南之气交龙位’，我在这里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阴阳错气’——可能是东哥巡夜时留下的轨迹。”
学生围观者越来越多。
有人小声问：“他这是在讲风水吗？”
旁边有人回答：“他像是在讲自己上辈子。”
正讲到一半，陆羽眼神一凝，冲着摄像头说：
“诸位观众，站在这片地上，你会感觉自己思绪更敏锐、心跳更慢，这说明这地——不是普通的校园风水点，而是——灵场重叠节点！”
学生：“哥你是不是吃多了？”
张东宇正在操场另一边喝茶，看见论坛弹出“【陆羽重开直播】”的推送，一点开就看见陆羽举着指南针原地转圈。
张东宇淡淡地说了句：“他这是在召唤失传的地铁吗？”
直播还在继续，陆羽讲得情绪高涨：“据我多年跟踪观察，张东宇保安先生的值班路线，从来没有一次是绕开图书馆的。”
“我推测，他每天在这里绕三圈，是为了在校园布阵——”
“而且是——回魂阵。”
“他不是在值班，他是在镇灵。”
屏幕弹幕已炸：
【你是陆羽不是陆剧，这剧情哪来的？】这一看就是陆羽的朋友在捧场。
【兄弟，我东哥只是想散步，你别加戏】
【他那圈走完都能绕到你办公室去，懂不懂什么叫护校巡逻】
这时候，天玥路过，听到他声音，走过去看了一眼直播画面，语气淡淡：
“他再这么播，估计要被宗教事务局请喝茶。”
苏巧巧也来了：“我觉得他在下一盘大棋，把自己送进教育局的黑名单。”
张东宇：“我怕他哪天真分析出什么结论，然后把自己吓跑。”
十分钟后，直播间官方突然弹出警告：
【你正在传播未经认证的术数内容，请立即调整内容方向。】
陆羽一愣，立马改口：“不不不，我不是在传迷信，我是在普及文化！”
“这是历史！文化遗产！我们龙瑜国几千年文化怎么不能讲！”
系统弹第二条提示：
【你正在引起用户心理不适，平台已接到举报23条。】
陆羽彻底崩溃：“行，我错了，我改，我现在讲点‘轻松的’。”
然后他扭头冲着摄像头讲：
“其实吧，我从小阴阳眼，小时候看过东哥在梦里打怪……”
系统直接卡掉直播流。
标题改成：【直播中止：用户涉嫌引导迷信信息传播】
几个小时后，陆羽坐在宿舍抱头：
“我只想当个播主，下班赚点外快……你们这帮人，全当我是拍《灵异第六感》！”
他看着桌上准备好的“下一期选题”标题——《骆敏女士或为近代高能体术继承人》，轻轻一叹，把它撕了。
“这帮人现在不是精神污染，是精神污染源。”
第二天校园论坛热帖：
【陆羽精神大爆炸，图书馆直播召唤天灵】
【东哥：我人还在，他就先把我写进《鬼吹灯》】
这天高二七班传出来一个消息：
“我们班来了个新转学生。”
在这座中学里，这事不算稀罕。三天两头有人搬走，偶尔也有高智商转校生空降进来。
但这次不一样。
新生资料很简单：
姓名：简澜
年龄：17
原校籍：北陵三中
备注：因家庭调动，转至湛蓝市第一中学高二七班
从“官方档案”看，完美得不能更完美。成绩前十，获奖若干，操行优良，喜欢独处，略显内向。
但张东宇一看这份档案，眉头立刻就皱了。
“太干净了。”
“信息写得像小说人物简介。”
“一看就是人设，不是人。”
第一天报到，简澜穿着校服来得很早，头发干净，眼神清亮，个子瘦削，背着个旧款单肩包。
刚走进教学楼，保安室的摄像头就捕捉到他。
张东宇放下保温杯，扫了一眼监控画面，视线顿住：
“走路重心太稳了。”
“十七岁男生不该这么收肩夹肘。”
“这不是学生，这是个练过的。”
他低头点开校内值守后台，把“高二七班”这块区域的灵息干扰阵调高一档。
与此同时，简澜刚走进班里，立即成为焦点。
他没笑，只轻轻点头，用语简短：
“我叫简澜。”
有女生悄悄在群里发消息：
【他好像那种从动漫里走出来的男主……安静又神秘！】
【你看他写字！笔顺像练过小楷！】
【不行，我已经决定今天晚自习不写作业了，我要研究他】
林瑾越盯了简澜一节课，总觉得哪儿怪，但说不出来。
直到课间去厕所，刚好在楼道转角撞见简澜。
两人视线一对上。
简澜轻轻点头，礼貌一笑：“你好。”
林瑾越瞬间起鸡皮疙瘩。
“这人笑得太有控制力了。”
“像是提前在脑子里编排了三种反应，选了一个最合适的。”
他默默决定回头汇报东哥。
张东宇当天下午就和简澜“偶遇”。
校园南侧，洗手池边，简澜正低头洗手，张东宇手插兜走来，脚步极轻。
“你是新来的？”
简澜抬头，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是，保安叔叔好。”
“第一中学好玩不？”
“挺规矩的。”
“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我会努力跟上课程进度，准备高考。”
张东宇眯眼，没说话。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他笑了一下：
“别紧张，我不咬人。”
“我只是提醒你一件事。”
简澜：“什么？”
“这学校夜里不安全，别乱走。”
“为什么？”
张东宇压低声音，轻声一句：
“你们那边，已经有人进不来出不去了。”
简澜眼神毫无波动，但他很快恢复平静：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再说我也不是来自你认为的那个方向。”
张东宇点点头，转身离开，背影写着一句话：
“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晚上十点四十五分。
简澜坐在宿舍床上，掏出一块异常古旧的怀表。
表盖内侧，刻着一行细字：
【目标单位：龙泽界龙魂六阶（被压制状态）】
【行为状态：高警戒·隐性反制】
【执行身份：观察组预备员·代号：墨齿】
他低声喃喃：
“我是观察员，不是你的敌人，保安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