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用两剑和一句话接管了青州城的防务后,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她又去了州府,想用同样的手段,把政权一块儿控制了。
青州府衙的朱漆大门还正挂在门轴上,门槛缝里钻出的野蒿都快有一丈了。
白若月踩过满地散落的公文。回廊石缝里的蟋蟀惊起一片,她推开半朽的户曹厅门。积灰的算盘珠子滚过开裂的青砖,大概是野猫碰翻的墨盒在墙上泼出狰狞黑影。
穿过月洞门时她看到“明镜高悬”的牌匾上结满了蜘蛛网。
正堂前的石阶被野草撕成龟裂的拼图,白若月的裙裾扫过疯长的牛筋草。
推开内堂雕花门,浓重的腐臭味里混着的铁锈味——紫檀屏风上钉着半截断剑,剑柄缠的青色流苏正是刺史官服的颜色。
官印就躺在倾倒的书案上。
玄色织锦半搭着案角,狴犴印钮沾着暗红血渍。
三支朱笔散在旁边,最末那支还保持着书写到一半的姿势,笔尖墨汁早已凝成硬块。
压在印绶下的半张公文写着今有钦天监术士二十人持虎符至,臣宁以颈血溅......,未干的字最后一捺拖出长长的血痕,直延伸到青石砖的裂缝里。
白若月用剑尖挑开织锦,青铜印底青州刺史章五个篆字赫然在目。
案头烛台倾倒形成的蜡泪裹住半枚脚印,官印就大剌剌摆在血书之上。
白若月抬手朝着那大印伸去,指尖刚刚触到印钮,青铜狴犴口中突然喷出赤金火焰。
她腕间月华瞬间翻起,却被官印底部迸射的九道篆文锁链缠住——受命于天四个古字悬在印绶上方三寸,每个笔画都游动着细小的五爪金龙。
死了三个月还有龙气?她咬牙将月华催至掌心,霜白色的光撞上篆文金光竟发出裂帛之声。
官印四周三丈地砖浮起北斗七星图,天枢位插着的半截断香无火自燃,是青州刺史生前用自身官运养护而成的护印阵。
铜匦里的霉烂诉状突然簌簌作响,无数字从纸面跃出,化作朱砂锁链缠上她脚踝。
白若月耳畔炸开惊堂木的断喝,眉心神魂一晃,破碎的公案在她脊背上压出笞杖印记——这方官印还在固执地履行断案职责,哪怕执印之人早已血溅三尺。
印钮狴犴的双目淌下金液,落地凝成两条四爪蟒袍的虚影。
钦天监当年锻造州府印信时,怕是融了半缕真龙紫气。
好个天命难违。她冷笑着用另一只手掌生生插入金光最盛的字。
官印突然响起编钟轰鸣,刺史生前批阅的十二卷文书从废墟中飞起,每页盖着朱印的字都化作赤色箭矢破空而来。
她眉间传来清凉之意,王家大宅里得到的那段修炼法诀自行运转了起来,白若月的手一下被弹开。
白若月心头不禁一震,暗自思忖道:“这官府大印乃是代表着朝廷威严之物,大夏虽气数将尽,可现如今仍是天地正统,这官印非凡人不能碰。”想到此处,她的手不自觉的松开。
她转身回去找了丁大成来,丁大成来到此处后,他目光扫过青州刺史的惨状,脸色微变,随即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对着青州刺史的尸体磕了个头,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与敬畏。
“仙子,您找我何事?”丁大成起身,声音恭敬的问。
白若月见丁大成来了,便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她打算发布一系列政令,减免赋税、开仓放粮、招募民兵,以安抚民心,重振青州。无奈非凡人之躯,无法触碰那青州府官印,故而需要相助。
丁大成闻言,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说道:“仙子,您的心意大成明白,只是这青州城内,认识您与我的人寥寥无几。贸然发布政令,恐怕难以服众,推行的效率可能会慢。”
白若月轻轻点头,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她声音柔和带着力量:“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有些事情必须得做。”
丁大成听后,神色稍缓,仍面露难色。他思索片刻,忽地眼前一亮,说道:
“白姑娘,或许我们可以另寻他径。刺史大人虽然死了,刺史之子应尚在人世,他虽年轻,但在青州城内颇有声望。若能找到他,让他出面并加盖官印,想必政令会更有说服力。”
白若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丁大成的这个建议,无疑是解决当前困境的最佳方案。
她轻轻点头“倒是个好方法。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干这个事情。”
丁大成拍了拍胸膛,道:“那不能,这您尽管放心。您做的都是些救人的好事,更何况,刺史大人都因这件事自杀身亡。他应该不会拒绝,他若敢拒绝…”
丁大成一停顿,目光又看向前方刺史大人的尸体。
“怎样?”白若月问。
“我……还知道其他很有名望的人,我们找其他愿意办的人。”
当终于寻到李成安的时候,发现他正身处青州府大狱之中。
昏暗的牢房里,李成安蜷缩在角落里,双眸黯淡无光,全身透出一股绝望的气息。看到有人到来,他抬起头,苦涩地说道:“到底……还是被你们给找来了啊!”
站在牢门前的丁大成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青年,随口道:“是啊,要找到你可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只见李成安突然脚下暗暗发力,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地朝着坚硬的墙壁冲了过去。
显然,他一心求死。
一颗小小的石子疾驰而来,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青年的腿弯处。
李成安只觉得腿部一阵剧痛袭来,抱着必死之心积聚起来的力量瞬间消散无踪,整个人失去了支撑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白若月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来,美眸凝视着躺在地上的李成安,冷冷地问道:“怎么?这么急着去送死吗?既然如此,那你之前苟延残喘地活着这几个月又究竟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李成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白若月,声音因过度激动变得有些哽咽:“我本想着……能够有朝一日……唉,可是如今看来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白若月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手中锈剑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李成安手腕上沉重的镣铐应声而断。
“令尊以命作谏,公子还要自怜自艾到几时?”
——
周砚悄无声息地躲在了那高高的房梁之上。他蜷缩着身子,紧紧捂住因为长时间未进食而咕咕叫个不停、阵阵抽痛的胃部。
这几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如同旋风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函谷关竟然被攻破了!
曾坚不可摧的军事要塞,如今沦陷于敌人之手。
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百姓惊恐万状。
坐在龙椅上的狗皇帝得知这一噩耗后,终于坐不住了,开始慌乱起来。
他心急火燎地下令连发三道紧急信件。
其中第一道信件火速送往了剑南节度使陈若虚那里,希望这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出兵震慑一下来势汹汹的大金军队。
第二道信件则传向了距离函谷关较近的一座城池,命令守城将领挂上免战牌,坚守城池整整一个月。
最后一道信件更是直接送进了大金的营帐之中,信中的言辞充满了谦卑与求和之意,表示愿意臣服成为大金的附属国,并承诺每年按时交纳巨额的岁贡。
随着这三道信件的发出,百姓们苦难变得更加严苛。
新一轮沉重的赋税又如大山般压在了他们瘦弱的肩膀上。
周砚的阿娘死了,小阿英也死了,周砚的父亲身陷摘星楼,送周砚出来时跟周砚说让他等。
等。
周砚恨极了这个字。
他一点儿也不想等,可他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他救不了小阿英。也救不了父亲。
他甚至连自己的温饱都很难满足。
他狼狈的躲过那些搜查的卫兵,现在卫兵连流民也抓的,抓到就送去摘星楼做工。
他趴在房梁上有时候也在想,那个去了青州的人还会回来吗?
他正发呆之际,看到一个仙风道骨道士打扮的人抬腿迈进了屋子。
那个人自己找了个凳子,悠然自得的坐下。不紧不慢的说:“有没有兴趣替我办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