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在鎏金博山炉中蜿蜒成青蛇状,车帘缝隙漏进的阳光将母亲鬓边珍珠步摇照得忽明忽暗。她掐动翡翠佛珠的脆响混着马蹄铁与青石板的撞击声,每声阿弥陀佛都似银针刺在我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锦垫下暗藏的冰蚕丝阵法正吸取我经脉中残存的青铜真元,车辕处悬挂的九转金铃随颠簸摇晃,在十二时辰方位投下镇压魔息的暗纹。
你自幼是长在京城的。母亲尾指玄铁指环擦过佛珠,迸出几点幽蓝火花。她绣着孔雀翎的广袖拂开小几上漂浮的香灰,露出檀木纹理间暗藏的萧氏族徽——那只本该衔着灵芝的仙鹤,此刻眼中正渗着朱砂绘就的血泪。
我摩挲着腰间半旧的蟠龙玉佩,温润羊脂玉下蛰伏的魔宗禁制微微发烫。车外忽有鹧鸪啼鸣掠过,惊得母亲髻间凤钗垂落的东珠齐齐颤动,在她眼睑投下蛛网状的阴影。这让我想起三日前她用太素九针封我大椎穴时,金针尾部缀着的鲛人泪也是这般摇晃着坠入黑暗。
全凭母亲做主。我垂眸盯着自己缩小的手掌,青缎袖口银线暗绣的锁灵咒正顺着腕脉爬行。指甲盖下新生的星图凸起传来刺痛,这具稚嫩躯体里封印着二百九十载后的天魔瞳,此刻正在视网膜上灼烧出量子观测台特有的光谱纹路。
母亲突然倾身捏住我下巴,丹蔻染红的指甲陷进皮肉。她发间浓郁的玫瑰油香气裹挟着血腥味——那是今晨处置侍女时溅在裙裾上的。翡翠护甲上的缠枝莲纹在我眼前放大成青铜门上的星宿阵列,我听见她丹田气海处《凤鸣诀》真元流转时特有的鸾鸟清啸。
谨小慎微得倒像换了个人。她冷笑时唇角法令纹里藏着的朱砂痣若隐若现,那是修炼《血河大法》至第五重方会显现的赤鸢印。车辕突然剧烈颠簸,小几上那盏掐丝珐琅茶盅里,映出她身后十二幅先祖画像中某双突然睁开的眼睛。
我喉结滚动咽下带着铁锈味的唾液,袖中暗扣的玄铁匕首感应到杀机开始震颤。车外随行的三十六天罡卫马蹄声忽变阵型,他们玄铁重甲上的饕餮纹正在阳光下蒸腾起镇压邪祟的浩然气——其中三人腰间悬挂的照妖镜,镜面却隐约浮现魔宗祭坛的青铜纹路。
皇家天机阁有颗珠子。母亲松开手时,翡翠佛珠突然绷断,十八颗珠子坠落在猩红波斯毯上,滚出个残缺的先天八卦阵型。她绣鞋碾过其中一颗,碾碎的翡翠粉末里渗出暗红血丝,那是用苗疆巫女心头血沁染过的证物。
我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按住狂跳的心脏,掌心肌肤下青铜星图与二百九十年后的量子钟产生共振。车帘外倏忽飘过的槐花带着不自然的铁灰色——这是时空回溯引发的物质衰变,唯有觉醒时间锚点之人能看见的维度褶皱。
母亲说的是那颗昼夜分辉的阴阳珠?我故意让声线带着少年人的清稚,指尖悄悄在蟠龙玉佩背面刻下三维坐标系。玉佩内封印的惊鸿剑灵正在发出蜂鸣,那是感应到高维议会能量波动的预警。
檀香突然浓烈如实体,母亲重新缠上手腕的佛珠串发出骨节摩擦般的咯吱声。她保养得宜的面庞在烟气中忽而浮现兵解前的父亲容貌,忽而化作昨夜量子观测台中那个浑身缠满代码链的十二面体生物。车顶承尘处渗出暗红水珠,带着我十六岁结丹失败时的血腥气,在锦缎上晕染出未央宫星象图的轮廓。
记住,珠子内侧刻着萧氏先祖的名讳。母亲说这话时,车外恰好传来九声钟鸣。声波震碎帘外三丈处某片槐叶,叶脉断裂处涌出的却不是汁液,而是闪着幽蓝光芒的量子微粒——这证实了我关于时间线收束的猜想。
当第六颗翡翠佛珠滚到鎏金车辕边缘时,我窥见其中封印的少女魂魄。她们纯阴命格的眼眸里,正倒映着母亲每月初七在密室举行血祭的场景。车轮碾过官道第七块刻着玄武纹的石板时,我袖中的留影石突然发烫,三年前雨夜师妹胸口绽放的血花,此刻正在布料褶皱间重演。
母亲突然按住我轻颤的左手,她尾指玄铁指环与我掌心星图凸起相触,激发出只有元婴修士能听见的高频震荡。车外传来承恩尖细的提醒声,他藏在禁步铃铛里的玄铁匕首正在发出共鸣,而我们头顶那片槐荫投下的影子,正逐渐显露出高维议会图腾的十二面体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