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变得格外温润柔和，静静洒在深沉的红木餐桌上。桌上摆放着几样清淡却尤为精致的早点：熬得糯软香滑的白粥，几碟清爽开胃的江南小菜，还有一笼刚出笼、热气袅袅的蟹粉小笼。整个餐厅弥漫着一种宁静而舒适的居家氛围。
顾念安将一碗温度恰到好处的白粥轻轻推到无心面前，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只是无数个寻常早晨中最普通的一个瞬间。他随之坐下，拿起自己的筷子，状似无意地开口，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难得的、近乎轻松调侃的意味：
“说起来，你如今也算亲眼见识了我平时都在忙活些什么了。”他夹起一个小笼包，却没有立刻送入嘴里，而是抬眼看向无心，唇角微弯，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正式加入进来？特研组的福利待遇其实还是不错的，五险一金齐全，稳定编制，也算是个铁饭碗。”
他说得半真半假，听起来仿佛真的只是在提供一个值得考虑的工作机会。
无心正低头吹着粥的热气，闻言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顾念安一眼，随即失笑摇头。他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可别。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受不得那么多条条框框。真让我天天准点打卡上班，听人号令行事，怕是没两天就得憋疯了。还是现在这样最好，自在。”他舀起一勺温热的粥送入口中，满足地眯了眯眼，“想吃就吃，想走就走，无拘无束。”
顾念安了然地笑了笑，低头咬了一口小笼包，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这个答案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比谁都清楚，无心就像山间的风，林间的泉，自由不羁才是他的本性。所谓的“稳定”和“编制”，对他而言绝非保障，而是沉重的束缚。他刚才那一问，与其说是正式邀请，不如说是一种最后的试探和确认，确认无心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至此，心中反复权衡了十几天的那个“将无心纳入麾下，明为监视实为保护”的计划，被彻底否决。那条路，或许能暂时应对上层的询问和压力，但长远来看，只会将无心推入另一种他绝不会喜欢的困境。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计划了。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那个小笼包，拿起手边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闲聊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家常。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更为随意自然的口吻提议道：
“我这次假期还剩几天，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总闷在家里休养反而无益。”他看向无心，眼神温和，“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正好，就去杭州找你那位新朋友无邪怎么样？听说那边水乡清静，是个放松的好去处。”
无心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放下勺子，看着顾念安，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带着戏谑和探究的玩味笑容。
“哦？”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睛弯弯的，像只发现了什么的猫，“我记得某个人上次可是因为我去帮小吴同志，气得差点当场跳脚，那醋味儿隔着老远都闻得真真切切。”他毫不留情地揶揄道，指的正是西沙之行前那场激烈的争吵，“怎么现在太阳打西边出来，反倒主动要带我去找他了？顾少爷，你这心思变得可比六月天的云彩还快啊。”
顾念安被他说得耳根微微发热，但面上依旧维持着一贯的镇定，只是略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此一时，彼一时。况且……”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一些，却更加清晰诚恳，“你选择谁做朋友，是你的自由。我只是觉得……他那人，本质上并不坏。”
无心看着他这副强作镇定、却又隐隐透出些许可爱别扭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他笑了笑，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认真和安抚：“放心吧。无邪是朋友，但……”他目光落在顾念安身上，意有所指地轻轻点了点桌面，声音温和而笃定，“你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准确地落在了顾念安的心湖上，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涟漪。他微微一怔，抬眸看向无心，对上那双含着笑意、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澄澈眼睛。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念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底最后一丝不确定的阴霾也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沉稳和无比坚定的决心。他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果决：“那就这么定了。我让人去订票，下午就出发。”
“好啊。”无心欣然同意，重新拿起勺子，心情颇好地继续享用他的早餐，“正好去看看小吴同志最近又淘到什么有趣的好东西了没。”
阳光暖暖地照着餐桌，将食物的香气也烘得更加诱人。两人不再多言，安静地享受着这顿早餐，气氛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融洽和默契。一场关乎未来道路的重要抉择，就在这看似寻常的早餐桌上，波澜不惊地悄然落定。前往杭州的行程，即将为他们开启一段新的故事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