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科技馆旧展厅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在战术锤的连续撞击下，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内弹开！早已蓄势待发的战术队员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昏暗的展厅内部。
“警察！不许动！”
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展厅深处的黑暗，交叉锁定在中央区域。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冲进来的队员呼吸为之一窒。
这个环形下沉式的旧展厅，此刻被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光怪陆离、充满未来感与邪典气息的诡异剧场。四周墙壁上原本关于声光电磁的科学展板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流动、变幻的复杂全息投影，那些逆十字荆棘符号与脑神经图谱、量子力学公式交织闪烁，令人头晕目眩。
展厅中央，那个原本用于演示共振的大型金属平台，此刻被布置成了“祭坛”。平台四周连接着粗大的电缆和闪烁着幽光的透明管道，里面流淌着不知名的荧光液体。平台上方，悬挂着多角度的高清摄像机和投影设备。
而平台上，张弛医生和林悦被分别束缚在两张类似手术椅的金属架上。他们穿着白色的、类似病号服的长袍，眼神涣散，表情呆滞，似乎被注射了某种镇静剂或致幻药物，口中喃喃自语，却听不清在说什么。他们的太阳穴和胸口贴着电极片，连接着平台上那些复杂的仪器。
在平台正前方，一个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背对着门口、身形挺拔的身影，正从容地站在一个控制台前。控制台上方悬浮着多个光屏，显示着各种生物信号数据、加密的代码流、以及……一个巨大的、猩红色的倒计时——
【00:04:37】
不是黑袍！也不是那个自尽的年轻死士！
听到破门声和呵斥，那个身影缓缓地、极其优雅地转了过来。
当他的面容暴露在强光手电之下时，紧随陆琛进入展厅的沈清音，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那是一张她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脸——儒雅，英俊，带着学者般的沉静气质，眼角甚至有着因常带微笑而形成的细纹。只是此刻，那双原本应该充满睿智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非人的、如同观察显微镜下细菌般的冰冷与狂热。
周明远教授！
本市着名的认知神经科学专家，大学里的明星学者，经常在媒体上科普脑科学知识，甚至还曾就“意识与感知的边界”这一主题，与警方进行过学术交流！
怎么会是他？！
“晚上好，各位不受欢迎的观众。”周明远，或者说“导师”，微微颔首，他的声音不再经过失真处理，温润悦耳，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与这邪异的场景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很遗憾，你们的入场券，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他的目光越过如临大敌的战术队员，精准地落在了陆琛和沈清音身上，尤其是在沈清音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发现稀有标本般的满意弧度。
“尤其是你，沈警官。不，或许该叫你‘沈墨’？你的‘频率’比我想象的还要纯净和强大。你的数据，为我最终的模型提供了关键的参数。可惜，你选择了……站在噪音的那一边。”
“周明远！立刻停止你的行为！释放人质！”陆琛举枪对准他，声音冷硬如铁，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隐藏在黑袍下的疯狂“导师”，竟然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学者！
“停止？”周明远轻轻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幼稚的笑话，“陆警官，你还不明白吗？这不是犯罪，这是进化！是意识挣脱肉体牢笼、触及‘极乐’（Elysian）的必经之路！我只是在帮助这些迷途的、敏感的灵魂，完成最后的‘跃迁’。”
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展厅，眼神狂热地扫过那些闪烁的屏幕和全息投影：“看！这些数据！这些脑波图谱！当极致的痛苦与恐惧达到临界点，当意识在生死边界震荡，我们就能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属于‘真实’的碎片！这是科学！是艺术！是超越凡俗的伟业！”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扭曲的逻辑世界里，将活生生的人当成了实验数据来源。
“还有三分钟，”周明远看向倒计时，语气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虔诚，“当倒计时归零，我将同时对他们两人施加最终极的感官与精神冲击。他们的意识将在最绚烂的痛苦中‘升华’，而这一切，将通过我的网络，传递给那些能够理解其意义的‘选民’。这将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按在了控制台一个醒目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按钮上。
“阻止他！”陆琛厉喝！
距离最近的几名战术队员立刻扑了上去！
然而，周明远似乎早有预料。他脚下轻轻一踩，平台周围瞬间升起一圈透明的、看起来极其坚固的能量屏障（可能是某种高压电弧或强磁场），将扑上来的队员猛地弹开！同时，展厅顶部数个隐蔽的喷口释放出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烟雾，迅速干扰视线和呼吸！
“没用的，”周明远的声音在烟雾中依旧清晰，带着一丝怜悯，“这里的每一个环节，我都计算了无数遍。你们，包括外面那些试图阻断信号的技术人员，都只是这场伟大实验的……背景变量。”
烟雾弥漫，视线受阻，能量屏障阻挡。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
【00:02:15】
“清音！”陆琛在烟雾中抓住沈清音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声音急促，“有没有办法？”
沈清音被浓烟呛得咳嗽，大脑飞速运转。周明远信奉他的“频率”和“数据”，他的所有行为都建立在那一套扭曲的理论之上。要打破他的布局，或许不能强攻，必须从他的“逻辑”内部入手！
她猛地想起在密室壁炉里找到的那张照片碎片，那只戴着白手套、调整摄像机的手！那只手给她一种学者般的精准感，与周明远此刻操控仪器的手，气质完全吻合！而背景的书房……
“周教授！”沈清音突然高声喊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穿透烟雾和仪器的嗡鸣，“你书房里那本初版的《知觉的闸门》，扉页上的签名，是真的吗？”
这句话问得极其突兀，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控制台后的周明远，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脸上那掌控一切的从容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卡入异物般的凝滞。
那本书，是他学术生涯的起点，也是他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正视的执念的象征。沈清音怎么会知道？还提到了扉页签名？
就在他这瞬间的失神和凝滞中——
“就是现在！”陆琛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对早已准备好的狙击手下令！
“砰！”
一声经过消音的、极其轻微的枪响！一枚特制的、用于破坏精密电子设备的高爆穿甲弹，从展厅高处一个隐蔽的狙击点射出，精准地击中了周明远面前控制台的核心处理器区域！
“噼里啪啦——！”
一阵电火花爆闪！控制台多个屏幕瞬间黑屏！那个猩红的倒计时，在跳到【00:01:03】 时，猛地定格，然后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能量屏障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
周明远看着瞬间瘫痪的控制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计划被彻底打乱的惊怒表情！他猛地抬头，看向狙击手的方向，又猛地看向烟雾中沈清音模糊的身影。
“你……你怎么会……”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带上了惊疑不定的震颤。
沈清音没有回答。她只是凭借那张照片碎片残留的微弱信息，以及周明远身上那种学者特有的偏执气质，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心理盲射。她赌的就是，无论他变得多么疯狂，某些深植于过去的、属于“周明远教授”的印记，依然存在，并能在他全神贯注于“仪式”时，造成瞬间的干扰。
她赌赢了。
“抓住他！”陆琛大喝！
失去了屏障和主控系统的周明远，如同被拔掉牙的老虎。战术队员迅速冲破烟雾，将其死死按倒在地！
“不！我的实验！我的数据！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啊——！”周明远发出不甘的、如同野兽般的嚎叫，疯狂地挣扎着，那儒雅的外表彻底崩塌，露出了底下歇斯底里的内核。
技术人员迅速上前，切断平台仪器的电源，解救被束缚的张弛和林悦。两人虽然虚弱，但生命体征平稳，显然周明远打算在“直播”开始时才施加致命刺激。
沈清音走到被制伏的周明远面前，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那双充满血丝和疯狂的眼睛。
“没有Elysian，周教授。”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只有被你毁掉的人生，和你自我满足的疯狂。”
周明远死死地瞪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瘫软下去，眼神空洞地望着展厅顶部那些尚未熄灭的、诡异闪烁的全息投影。
一场疯狂的“终极演出”，尚未开始，便已落幕。
陆琛走到沈清音身边，看着被押解出去的周明远，又看了看正在接受救治的张弛和林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抬手，轻轻按在沈清音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结束了。”
沈清音点了点头，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阵强烈的疲惫感席卷了她。
窗外，天色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