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夜格外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苏伊攥着那张朱砂图腾的纸条,指尖的红印像洗不掉的血,黏在皮肤上发紧。忽然,走廊尽头的灯泡“滋啦”一声闪了两下,昏黄的光瞬间暗下去,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地面映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影子——像个没有脚的人,贴在墙根慢慢挪。
“谁在那里?”清河猛地摸向腰间的手枪,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那道影子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月光落在它脸上时,苏伊倒抽一口冷气——那是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片模糊的白,却偏偏在本该是嘴的位置,咧开一道鲜红的缝,和纸条上的朱砂一个颜色。
“别……碰旧稿……”模糊的声音从红缝里飘出来,像被水泡过的纸在摩擦。没等两人反应,影子突然化作一团黑烟,钻进走廊尽头的通风口,只留下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和烟馆后院、报社地下室的味道一模一样,还混着点淡淡的、女人的胭脂香。
“是民国十六年烟馆死的那个女人!”苏伊的声音发颤,她忽然想起母亲旧稿里夹着的一张照片:穿蓝布旗袍的女人站在报社门口,嘴角涂着艳红的胭脂,正是烟馆伙计说的“吞烟过量身亡”的女客。“她的胭脂味,和照片背后写的‘阿桃’的胭脂牌子一样!”
清河刚要开口,警局的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像针一样扎人。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报社老看门人嘶哑的声音:“清……清警官,报社……报社地下室有声音!像有人在撕纸,还哭……哭得渗人!”
两人顾不上多想,抓起外套就往报社赶。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冷,苏伊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时却只有空荡荡的街,只有挂在电线杆上的民国国旗,在风里飘得像个招魂的幡。
到报社时,地下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撕纸声,混着女人压抑的哭声,从门缝里钻出来,听得人头皮发麻。清河推开门,煤油灯的光晃了晃,照亮满地散落的旧稿——正是母亲苏曼卿当年写的稿件,每一张都被撕成了碎片,碎片上还沾着点点暗红,像干涸的血。
“谁在里面?”清河举着灯往前走,灯光扫过母亲当年的工位时,两人同时僵住——那张旧木桌上,摆着一个蓝布旗袍的人偶,人偶的脸是用报纸剪的,剪得歪歪扭扭,眼睛的位置贴着两张极小的朱砂纸,正是纸条上的图腾图案。而人偶的手里,攥着半张被撕烂的稿纸,上面写着:“玄虎门藏军火于沈公馆地下,阿桃知……”
“阿桃就是烟馆死的女人!”苏伊冲过去,想拿起那半张稿纸,手指刚碰到纸边,人偶突然“咚”地一声倒在桌上,从它的衣服里掉出一枚银簪——和烟馆后院捡到的那支一模一样,簪头的图腾上,还沾着几根黑色的长发。
哭声突然停了,地下室的通风口传来“呜呜”的风声,像有人在叹气。苏伊抬头,看见通风口的栅栏上,挂着一块撕碎的蓝布——和人偶的旗袍、阿桃照片里的旗袍一个料子,布角还在风里轻轻晃,像只招手的手。
“小心!”清河突然把苏伊拉到身后,煤油灯的光落在通风口下方的地面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朱砂字,是用手指蘸着写的,还带着未干的湿意:“廿七夜,一起烧。”
苏伊的心跳几乎停了,她看着那行字,又看着满地沾着暗红的旧稿,突然明白——阿桃的鬼魂不是来害她的,是来提醒她:“玄虎门”不仅要烧报社,还要把知道秘密的她,一起埋在火里。而母亲当年没写完的“沈公馆地下军火”,才是整个民国悬案最核心的秘密,比遇刺案、烟馆凶案,都要危险得多。
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得煤油灯的光忽明忽暗,地上的稿纸碎片被风吹得打转,像无数只翻涌的手。苏伊攥着那半张写着“军火”的稿纸,指尖的朱砂和纸上的暗红混在一起,她忽然觉得,整个报社都像一个巨大的棺材,而她和清河,已经走进了“玄虎门”布下的、带着鬼魂预警的死亡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