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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的残碑还带着白天的余温,月光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像撒了把碎银。

秦般若的指尖悬在楚昭明心口那道影契血痕上,方才的金光已褪成淡粉,却仍烫得她指腹发颤。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似的阴影,声音比夜风还轻:“你烧了自己的记忆来试我?”

楚昭明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三天前在藏书阁翻到的古卷,上面说“影契者若自毁识海,可破系统对情感的量化”——可此刻被她问破,后颈却漫上冷汗。

他望着她腕间新浮起的金纹,那是刚解锁的记忆链接能力,突然就想起自己在记忆熔炉前颤抖的手,想起那些被烧成灰烬的、关于她的碎片:“若连初遇都能被抹去……”他苦笑,指节无意识地抠进石碑缝隙,“那我们之间,是不是也只是系统推演的一环?”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来远处村落的童声。

是哪个晚归的小娃在念祭坛碑文?

“星陨处,有人拾光……”稚嫩的尾音被风揉碎,撞在楚昭明心上。

他望着山脚下零星的灯火,那里飘着晚饭的炊烟,有妇人喊孩子回家的声音——可这些温暖的碎片,若没了“他”这个记得的人,是否也会像被踩灭的烛火?

“红茑说‘万人记住’才是火种……”他喃喃,指甲在石缝里抠出血珠,“可若‘我’不存在了,这火,还能为谁而燃?”

秦般若的指尖突然收紧,在他心口按出个月牙印。

她抬头时眼里有星子在晃:“你要试什么?”

“三生忘情散。”楚昭明说出这五个字时,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他早让影婆从黑市搞来这药,藏在贴身的玉匣里——不是不知道风险,只是当他在记忆熔炉前看见自己为她留的最后一段影像时,突然怕了。

怕那些心跳加速、喉头发紧的瞬间,全是系统写好的代码。

铜镜突然嗡鸣。

红茑的身影从镜面里浮出来,发梢像烧剩的灰烬,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半天:“你可知‘忘情’非药,乃上古刑具?”她的指尖掠过秦般若心口的七魂印记,“昔年娲语者叛离神庭,天罚降下此毒,令其遗忘所爱,以绝人道共鸣。”她转向楚昭明时,镜光在她脸上裂成碎片,“你眼前这位小友体内的七魂,正是当年七位姐妹服毒后,仍以魂血刻名于心,才未彻底湮灭。”

楚昭明的脊背绷得笔直。

他想起秦般若总说“七魂”是累赘,却在每次代价转移时把最痛的那道往自己身上揽——原来那不是系统赋予的容器,是七把刻着名字的刀,每把都蘸着不肯熄灭的火。

“所以‘协议’不是神赐……”他声音发哑,“是她们用命写下的反叛书?”

红茑笑了,那笑像烛火最后一跳:“正是。就像《V字仇杀队》里那句——面具之下,是思想,不是脸。”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开始消散,镜面上浮起细密的裂纹,“记住,忘情散会绞碎识海……”最后一个字被风卷走,铜镜“当啷”坠地,裂成两半。

子夜的风裹着露水漫进祭坛。

楚昭明捏着那粒青灰色药丸,在月光下看了很久。

药丸表面浮着血丝,是影婆说的“娲语者残魂血引”。

秦般若站在他三步外,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他却不敢看她眼睛——怕自己反悔。

“昭明。”她突然开口,声音稳得像山。

他抬头,见她从袖中摸出把小银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陪你。”

“不。”他别过脸,喉结滚动,“这是我的试。”

药丸滚进喉咙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头骨裂开的声音。

先是雪夜小屋的暖炉,铁壶里的水正“咕嘟”冒泡,她围着火堆补他破了的袖口;然后是火场里交握的手,她的掌心全是汗,却把他往安全的方向推;最后是初吻时,她发间沾的槐花香,甜得他眼眶发酸——所有画面像被人抽走了线的风筝,一个接一个栽进黑暗里。

楚昭明跪了下去。

他捂住头,指缝里渗出血来,耳边有嗡鸣的潮水声。

等他再抬头时,眼前的女子成了陌生人:月白裙角沾着草屑,腕间有金色纹路,正用一种他读不懂的眼神望着他。

秦般若没动。

她望着他空洞的眼睛,慢慢举起那把小银刀。

刀刃划过掌心时,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月光下亮得像红宝石。

她低头,在自己心口慢慢写下一行字,血珠顺着笔画流淌,像用生命在刻:“我记得你的一切,从第一眼到最后一息。”

写完最后一笔,她的指尖在血字上轻轻一按。

那行字突然泛起微光,像《犬夜叉》里戈薇穿越时空的咒文,暖得能融了夜的凉。

铜镜的碎片突然震了震,裂口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有人在极远处轻轻叹气。

楚昭明盯着她心口的血字,喉间泛起陌生的钝痛。

他想问“你是谁”,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什么东西在他意识深处蠢蠢欲动,像被埋了千年的种子,突然触到了春的雨。

夜更深了。

烛火晃了晃,灭了。

秦般若扶他躺下时,他闻到她发间有若有若无的槐花香。

他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铜镜碎片里浮起个模糊的影子,像谁在煮茶,白气漫过雪色的窗棂。

这晚,楚昭明做了个梦。

他站在雪夜的木屋里,炉上的铁壶“咕嘟”作响,有个背对着他的女子正往茶盏里倒茶。

她的发间沾着槐花瓣,在炉火里闪着暖光。

他想开口问“你是谁”,可那女子突然回头——

注:原文中“像《V字仇杀队》里那句——面具之下,是思想,不是脸。”和“像《犬夜叉》里戈薇穿越时空的咒文”属于引用影视内容,保留英文原名更能体现其特色,故未进行翻译。

而英文电影名直译为中文分别是《V字仇杀队》和《犬夜叉》 。

夜的黑绸被梦的针脚挑开一道缝时,楚昭明正站在雪夜的木屋里。

炉上的铁壶“咕嘟”作响,白雾漫过他的指节,带着松木香。

背对着他的女子正往茶盏里倒茶,月白裙角扫过炭盆边的铜火钳,发出极轻的“叮”声。

他想看清她的脸,可每次指尖要触到她发间的槐花瓣时,风雪就撞得窗纸哗哗响——那是山外的暴烈,与屋内的暖形成锋利的对比,像把刀,割得他心口发疼。

同一时刻,秦般若蜷在梦境的另一端。

烈焰舔着她的裙角,焦糊味钻进鼻腔,她听见自己幼时的哭声,混着木梁坍塌的轰鸣。

有只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铁——是少年的手,骨节分明,指腹有习武磨出的茧。

他拽着她往断墙跑,身后的火舌卷走半片屋檐,火星子落在他后颈,很快洇出红痕。

她想喊“昭明”,喉咙却像塞了团烧尽的炭,发不出声。

两重梦境的边缘开始发烫。

楚昭明的雪突然落进秦般若的火里,滋滋作响;木屋的窗棂与火场的残垣重叠,在虚空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当第七道重合的影子浮现时,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那是间婴儿室,七具襁褓并列在檀木榻上。

六婴的啼哭像串碎玉,唯第七个睁着乌溜溜的眼,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竟对着铜镜里的影子,奶声奶气吐出半字:“般……若。”

楚昭明的指尖碰到了女子的肩。

秦般若的掌心贴上了少年的背。

——然后是撕裂般的疼。

楚昭明是被自己的喘息惊醒的。

冷汗浸透了中衣,他撑着残碑坐起,喉间像堵了团冰渣。

月光仍漫在祭坛上,可方才的温暖全被抽干了,只剩风卷着草屑往他领口里钻。

他转头,正撞进秦般若的视线——她也醒了,发梢沾着湿意,手臂半抬着,掌心血字还在渗血,在月下泛着暗金。

“你……”他声音哑得像破了的陶碗,“你梦见火了?”

秦般若的睫毛颤了颤。

她慢慢展开手掌,血字的笔画里浮着细碎的光,像把星子揉进了血肉:“你梦见雪夜的茶炉。”这不是疑问。

她跪坐在他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额角的汗,“你说‘她没回头,但我认得那背影’——”

楚昭明猛地怔住。

他确实在复述,那些话像被谁塞进他喉咙里的,带着滚烫的温度:“木屋的炭盆该添松枝了,她总说松烟茶才够香……”他望着秦般若腕间的金纹突然泛起微光,像被风吹亮的烛芯,“可我根本不记得这些细节,除非——”

“除非梦是真的。”秦般若替他说完。

她的眼泪砸在血字上,晕开一片淡红,“复制体有记忆模板,但梦不会说谎。你总说自己是第七代,可只有这一代,会在遗忘后还能梦见‘我们’的过去。”

楚昭明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红茑说的“娲语者以魂血刻名”,想起秦般若心口那行用命写的字——原来最锋利的不是系统的代码,是“记得”本身。

他抓住她的手,掌心血字的温度透过皮肤烫进他骨缝:“第七代楚昭明,是唯一一个自主觉醒的。”

话音未落,两人心口同时泛起灼热。

楚昭明的影契血痕从淡粉烧作鎏金,秦般若的七魂印记则像被风吹旺的火,每道纹路都在发光。

有金光从他们交握的手间升起,如细流汇河,最终在头顶凝成一行半透明的字:【相守·记忆交织(Lv.3)解锁:记忆链接进化为跨时空传递残缺信息,需双方共感触发。】

祭坛外的暗处,司南子的青铜伞突然发出裂帛似的轻响。

他攥紧伞柄,伞面的“星落”二字已褪成暗红,而地面不知何时浮起了一行行小字——是用血写的,有的娟秀如簪花小楷,有的歪扭像孩童涂鸦:“我不悔。”“记住我。”“火不能熄。”

“她们不是被反噬……”他喉结滚动,指甲掐进伞骨,“是自愿成为火种?”

“你守的天机,不过是神写好的剧本。”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炸响。

司南子猛回头,正见秦般若站在祭坛中央,血掌按在碎裂的铜镜上。

镜中窜出道淡金残影,是红茑,她的发梢不再是灰烬,反而泛着活人的光泽。

她抬手,指尖点向司南子的命盘:“而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即兴演出。”

命盘“咔”地裂了道缝。

司南子踉跄后退,撞在老槐树上,伞面的星图开始扭曲。

他望着红茑的残影逐渐消散,望着秦般若转身时眼里的光——那不是系统赋予的容器该有的光,是活人的,烫的,野的。

“记忆裂隙已开。”

影婆的声音像片落在他肩头的雪。

司南子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道白发的影子,正弯腰捡起半块铜镜碎片。

她的指尖抚过碎片上的裂纹,轻声道:“下一个梦,该由谁来接?”

晨雾漫上山头时,楚昭明坐在残碑边,手里攥着本残卷。

秦般若靠在他肩上,替他理着被夜风吹乱的发。

她的掌心还沾着血,却暖得像团火。

“你在看什么?”她问。

楚昭明翻到残卷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被虫蛀了大半,唯“共梦术·引”四字清晰如昨。

他望着渐亮的天色,把残卷轻轻塞进怀里:“明天再看。”

晨风卷起几片槐花瓣,落在秦般若心口的血字上。

她笑了,把脸埋进他颈窝——那里的影契还在发烫,像块烧不尽的炭。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铜镜的碎片突然同时亮起。

微光中,七个模糊的身影并肩而立,对着东方将晓的天,轻轻说了同一句话:“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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