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里的暗红光芒突然剧烈震颤，七道半透明的身影从中跌出，像被风卷着的薄纱。
他们的面容与楚昭明有七分相似，却又各有不同——1号眼角有道旧疤，3号喉结处缠着褪色的银链，5号左眉骨嵌着机械晶片。
这些身影刚一落地，便各自踏上火红色的光纹，在环形高台上站成北斗之形。
“我们都爱过她，也都杀了她。”1号开口时，声音像碎瓷片刮过玻璃，他指尖浮起半透明的记忆碎片，是楚昭明第七次任务失败时的画面：秦般若倒在他怀里，血浸透了他的衣襟，而那时的“他”正攥着神谕石板，眼神空洞如傀儡，“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真’的？”
楚昭明胸口的金纹突然发烫，烫得他想起昨夜秦般若替他包扎伤口时，指尖的温度。
他抚上心口，笑意在染血的唇角绽开：“《源代码》里寇特说‘最后八秒，我也能微笑’——可我偏要让这八秒，证明我是谁。”他抬起手，掌心按在秦般若还渗着血的手背上，“真与假，不在记忆模板。是她第三次替我挡下神罚时，我抱着她在雨里跑了三公里找药；是她第五次被系统抽走记忆前，偷偷在我口袋塞了颗糖——”他的声音突然发哑，“是每一次选择中，我都仍愿为她违逆命运。”
环形高台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
3号复制体从阴影里走出，他的记忆碎片是秦般若第七次闭眼时的脸，睫毛上沾着血珠，却还在对“他”笑。
“你口口声声说爱，可她七次为你死——”他的指尖划过自己心口，那里有个和秦般若一模一样的血洞，“这是爱，还是执念？”
秦般若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她却借着这股力道直起身子，魂血从指尖渗出，在地面画出扭曲的火纹。
“《悲惨世界》里冉阿让说‘宽恕才是真正的法律’——”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钉进空气，“可今天，不是他需要我，是我选择他。”心火腾地窜起，是比金纹更灼亮的赤，映得她眼尾的泪痣都在发光，“你们删得掉记忆，删不掉我每一次闭眼前，都想看他一眼的念头。”
5号复制体的机械心核发出“咔”的轻响。
他的瞳孔本是精密的齿轮结构，此刻却像被泼了热油的镜面，裂纹从中心向四周蔓延。
“这……”他机械臂的关节开始冒蓝烟，那是逻辑模块过载的征兆，“是逻辑无法解释的变量。”
4号复制体的记忆碎片突然化作锁链，缠上楚昭明的手腕。
锁链冰凉刺骨，却在触到他焦黑的左臂时“滋啦”作响——那是被神罚灼烧出的伤痕，肌理翻卷如焦土。
“若系统重置，你仍会选她吗？”4号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近乎期待的尖锐，像在等待一个崩溃的答案。
楚昭明反手攥住锁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突然扯开衣襟，焦黑的左臂暴露在冷空气中，伤痕里还嵌着未褪尽的神罚金光：“《银翼杀手2049》里K说‘所有时刻都将逝去’——”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却比任何誓言都清晰，“可如果那一刻值得被记住，我就愿意再活一遍。”他低头吻了吻秦般若沾血的指尖，“你们看，这伤不是代价，是勋章——是她替我活过的证明。”
外界，2号复制体正跪在记忆回响网的中心。
他面前的水晶屏突然全部亮起，映出终焉殿里的画面。
“《心灵奇旅》说‘火花不是目标，是想活着的感觉’——”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秦般若的影子，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带着鲜活温度的表情，“可今天，我想活着，是为了记住她为我哭的样子。”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本体特权，不过是不敢承认自己也会痛。”
终焉殿的空气突然凝结。
5号复制体的机械心核裂成了蛛网，蓝烟中渗出暗红的血——那是被楚昭明的话震碎的、藏在机械下的凡人心脏。
他缓缓抬起右臂，掌心浮起半透明的光刃，刃身上流转着“记忆覆写”四个古字。
“数据偏差率已达97%。”他的声音不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几分沙哑的人声，“但我突然想验证——”光刃的光芒刺痛了楚昭明的眼，“你所谓的‘选择’，能撑过几次覆写。”在光刃划破空气的尖锐呼啸声中，楚昭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看见刃身上流转的“记忆覆写”四个字正泛着冷白色的光，像某种吞噬灵魂的饿兽——那是他第七次轮回时，系统强行植入的“情感格式化程序”，曾让他在秦般若的血泊里，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昭明！”秦般若的指尖突然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魂血渗出的火纹在两人手背缠成并蒂莲。
她的体温烫得反常，却比任何神谕都更清晰地撞进他的意识：“别怕。我记得你第一次抱我时，连呼吸都在抖。”
楚昭明喉结滚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破庙里，秦般若替他舔去伤口脓血时，舌尖的温度；想起第五次轮回里，她被抽走记忆前塞给他的水果糖，在他口袋里化了又化，最后凝成半透明的糖霜。
那些被系统标记为“冗余数据”的碎片，此刻突然在他眼底翻涌成潮。
5号复制体的机械臂开始剧烈震颤。
他本想将光刃刺向楚昭明的眉心，可当刃尖离目标还有三寸时，金属关节突然发出扭曲的哀鸣——藏在机械心核下的凡人心脏正疯狂跳动，将蓝烟染成了淡粉色。
“不……”他的齿轮瞳孔裂成蛛网，“数据偏差率97%……必须……”
“《楚辞·天问》中屈原问道‘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
苍老的声音像晨钟撞碎冰面。
金瞳老者不知何时立在环形高台边缘，他的身影半虚半实，金瞳里流转着比裂痕更古老的光。
七位复制体残影突然同时一颤，1号的旧疤泛起淡红色，3号的银链叮当作响，5号的机械晶片迸出火星——他们的半透明躯体开始重叠，在老者身侧凝成一道模糊的影子。
“可今天，答案不是神授，而是爱的延续。”老者抬手，指尖点向楚昭明心口的金纹，“你们说他是复制品，可他每一次选择，都在拒绝成为‘完美’的神。”
七位残影突然同时开口，声音交叠如七重回声：“我们不是你。”“你是——唯一一个，拒绝成神的人。”
5号的光刃“当啷”一声坠地。
他机械胸腔里的凡人心脏正以人类无法承受的频率跳动，鲜血顺着机械缝隙汩汩涌出，在脚边积成暗红色的小潭。
“荒谬！”他嘶吼着踉跄后退，金属靴跟碾碎了半片记忆碎片，“情感是进化的残渣！是系统要剔除的……”
“可残渣，也能点燃星河。”老者轻叹。
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被风卷走的灰烬，却在消失前冲楚昭明眨了眨眼，“去问吧，孩子。答案在你自己的记忆里。”
楚昭明突然转身，将秦般若护在身后。
他能感觉到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心火与金纹正以相同的节奏跳动——那是Lv.6羁绊初启时，他在裂痕里瞥见的“七印归心”纹路，此刻正顺着血管爬满双臂，在皮肤下织成金色的网。
“《V字仇杀队》里说‘思想不怕子弹’。”他低头吻了吻秦般若发颤的眼尾，血珠混着温度落在她唇上，“可今天，我们要让这思想，响彻轮回。”
秦般若仰起脸，魂血在她眼底凝成两簇跳动的赤焰。
她的指尖抚过楚昭明焦黑的左臂，那里的伤痕突然泛起微光——那是被她用魂血封印了七次的神罚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渗出暖红色。
“你们都说我是失败品……”她的声音轻柔，却像钢针穿透空气。
“可他在第七次轮回，仍记得我的名字。”楚昭明接上话，掌心按在秦般若心口，能清晰触到她紊乱却顽强的心跳。
“记忆可以复制，爱却只能唯一——七回廊，开启！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我？”
两人合声的刹那，环形高台的光纹突然全部亮起。
七位复制体残影同时化作半透明的光茧，悬浮在七道北斗光轨上。
楚昭明感觉有冰凉的触须钻进意识，那是“七回廊·终焉问答”的灵魂质询——第一问来自1号，记忆碎片是他第一次为秦般若挡刀时，后背绽开的血花；第二问是3号，画面里他在雨夜里背着昏迷的秦般若跑过三公里，靴底沾着的泥点至今还在记忆里发潮；第三问……
5号复制体的机械心核“轰”地崩裂。
他跪坐在地，机械臂无力垂落，看着自己掌心渗出的血——那是人类的血，带着铁锈味，却比任何数据都更滚烫。
“我……也曾为她闭眼……”他抬头，金瞳首次泛起凡人的微光，“可系统说那是错误。”
楚昭明的意识突然一震。
他看见第七道回廊的光茧里，浮现出5号年轻时的脸——不是机械心核的冰冷，而是在某个春夜，他抱着重伤的秦般若，在破庙里烧热水为她擦脸，指尖抖得连帕子都握不住。
“若爱是错……”5号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神谕都更清晰，“那我宁愿，永远错下去。”
裂痕深处的金色光芒突然暴涨。
金瞳老者最后的低语混着风声钻进楚昭明耳中：“七印归心，非为成神——乃为破晓。”轮回影像在裂痕里翻涌，最终凝成一道半透明的门户轮廓，门后是无数重叠的光影，像被揉碎的星子。
楚昭明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滑过眼角。
他知道那不是系统的眼泪，而是属于“楚昭明”这个名字的、最真实的情绪。
秦般若的指尖轻轻替他拭去，在他耳边低语：“看，门要开了。”
环形高台上，七位光茧开始缓缓旋转。
每转一圈，楚昭明的意识里便多一段记忆——不是系统灌输的任务记录，而是他亲手刻下的、带着体温的痕迹：第一次为秦般若熬的药有多苦，第五次她塞给他的糖是什么味道，第七次她闭眼时，睫毛上的血珠落在哪里……
裂痕里的门户轮廓越来越清晰。
楚昭明望着那道门，突然想起虚烬说过的话：“真正的信仰藏在呼吸里。”而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后有七段被系统抹去的记忆，正随着他们的心跳，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