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动楚昭明的衣摆，刀鞘上的血鳞甲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像被谁悄悄揉碎了的星子。
秦般若又轻咳一声，染血的指尖在他衣襟上洇开更深的红，声音却比想象中清亮：“《盗梦空间》里柯布说，最深的谎言是让人以为自己醒了——可我们真的醒了吗？”
楚昭明低头看她。
她的虚影仍在变淡，可眼尾的泪痣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像被晨光吻过的朱砂。
他望着裂痕深处翻涌的星轨，那里有老妇攥着他衣角的手，有阿烬用碎陶片做的灯，还有青禾在火田里种下的愿晶——那些温度顺着七道金纹爬进心口，烧得他喉间发暖：“不，但我们终于能自己选择梦。”
话音未落，他心口的金纹突然腾起烈焰。
金色裂痕嗡鸣着裂开更宽的缝隙，六团黑影从中坠出，落地时化作六具与他容貌相同的身影。
他们披着夜一般的黑袍，眼瞳里流转着不同的光——1号是淬了冰的冷，3号是沉在雾里的惘，5号......楚昭明喉结动了动，5号的机械心此刻正嵌在裂痕边缘，齿轮间还卡着未擦净的血污。
“七回廊，终焉问答。”金瞳老者的声音从裂痕深处漫出来，像被揉碎的月光，“唯有通过灵魂之问，方能触及‘真我’。”
第一位复制体抬起手。
他的指尖泛着与楚昭明相同的青铜光，却冷得像浸过千年寒潭：“你爱她，是因为她救你，还是因为她值得？”
楚昭明的呼吸顿住。
他怀里的秦般若突然攥紧他的衣袖，指节因用力发白——她的虚影淡得几乎透明，可掌心的温度却透过布料烫进他皮肤里。
他望着裂痕另一侧跪伏的复制体们，忽然想起初遇时的雨。
那是十七岁的暮春，他被神律追得跌进破庙，她举着断剑挡在他身前，白衣被箭簇洞穿三个血洞。
他吼着要冲出去，她却反手攥住他手腕，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傻不傻？你活下来，才是我挡这一剑的意义。”
“《你的名字》里泷问三叶‘我们是不是见过？’”楚昭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的金纹与心口的光纹连成一片，“可我问自己：如果她从未救我，我还会爱她吗？”
秦般若的睫毛颤了颤。
她的虚影突然凝实一瞬，像被谁用最细的金线重新绣进人间。
楚昭明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那里还沾着沉水香的余韵：“我爱她，不是因她救我——而是因她让我想成为能救她的人。”
第一位复制体的黑袍突然裂开细缝，像被火烧穿的纸。
他抬头望了楚昭明一眼，那眼神里有释然，有羡慕，最后化作一团暖光，融入裂痕里的星轨。
第二位复制体未动。
第三位却踏前一步，他的眼瞳里浮着无数重叠的画面——是楚昭明在轮回里撞碎的每具躯体，是秦般若在记忆回廊里逐渐模糊的脸，是他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对着月亮说“我记得”的模样。
“你不断重生，是为救她，还是为逃避孤独？”3号的声音像碎瓷片擦过玻璃，“《新世纪福音战士》里碇真嗣说‘我害怕被拒绝，所以先逃’——你呢？”
楚昭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秦般若后颈的蝶骨。
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是她替他挡下神雷时留下的。
他想起昨夜在火田里，青禾递给他一把愿晶：“每个愿晶里都存着百姓的心跳，你带着它们走，就不会孤单。”
“我不是碇真嗣。”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稳得像山，“每一次重生，我都记得她的眼神——不是救赎，是归处。”
他引动心火。
裂痕里的星轨突然倒转，百城百姓的身影浮现在空中：老妇的掌心亮起光纹，阿烬用手语比出“等你”，夜枭使的刀疤泛着暖光，青禾的火田里，愿晶正顺着风飘向最后一州。
“我不是一个人在爱。”楚昭明将秦般若往怀里拢了拢，她的血还在渗，却不再往下淌——七道金纹已爬满她的衣襟，像用金线绣的花，“是亿万人在替我记住她。”
3号的黑袍开始剥落。
他望着那些浮在空中的身影，嘴角竟扯出半丝笑，然后同样化作光，融进星轨。
裂痕里的机械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5号复制体的瞳孔数据流紊乱得更厉害，他原本冷硬的金属面庞上，竟裂开一道极细的缝，露出底下泛着锈色的齿轮。
“下一位。”金瞳老者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期待，“第四问，由2号提出——”
楚昭明抬头。
他看见4号复制体正从裂痕里走出，黑袍边缘绣着与秦般若相同的沉水香纹路。
可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5号——那道金属裂缝里，有暗红的液体正缓缓渗出，像极了人血。
秦般若突然在他怀里动了动。
她的虚影已淡得几乎透明，却还是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别分心。”她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却带着他熟悉的狡黠，“你答应过，要带我看人道破晓的。”
楚昭明喉结动了动。
他低头吻她发顶，金纹顺着他的手背爬向裂痕，在虚空中画出一道光桥。
4号复制体的问题已经到了嘴边，可他的注意力却总被5号复制体金属裂缝里的暗红液体扯走——那液体滴在青石板上，竟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像极了某种正在苏醒的，活物的心跳。
风掀动楚昭明的衣摆，露出腰间未收的短刃——刀鞘上的血鳞甲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像被揉碎的星子坠进了人间。
5号复制体金属面庞上的裂缝又裂开半寸，暗红液体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石板，发出的“滋啦”声里竟裹着细微的、类似心跳的震颤。
他忽然向前跨出一步，机械心的嗡鸣骤然拔高，震得裂痕边缘的星轨都泛起涟漪：“第五问。”
他的声音不再是机械音，而是混着沙哑的人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喉管：“你坚持情感，是因为它强大，还是因为你懦弱？”他展开双臂，机械臂关节处迸出火星，“我已无痛、无惧、无爱——这才是进化终点。
你每一次为她流泪，都是在向原始退化。“
楚昭明怀里的秦般若突然轻咳，血沫溅在他颈侧，却烫得他瞳孔微缩。
他望着5号机械心裂缝里翻涌的暗红液体——那颜色像极了秦般若替他挡剑时溅在断剑上的血，像极了青禾火田里愿晶裂开时渗出的光，像极了阿烬用碎陶片做的灯芯烧尽前最后一滴油。
“《攻壳机动队》素子说，‘灵魂不在义体，而在选择’。”楚昭明低头吻了吻秦般若发顶，她的虚影虽淡，发间沉水香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而我的选择，就是为她痛。”
他心口的七道金纹突然腾起烈焰，裂痕里的星轨如活物般窜出，在他身后凝成人影群像——老妇攥着愿晶的手、阿烬用手语比出的“等你”、青禾火田里飘向最后一州的光种、夜枭使刀疤上跳动的暖光......亿万人影重叠，齐声低诵：“我们在此。”
5号复制体的瞳孔数据流彻底紊乱。
他望着那片由心跳与温度凝成的星河，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掌心，金属外壳下竟渗出更多暗红液体：“这......不是个体意志......是群体执念！”
“是群体的‘愿’。”秦般若突然开口。
她的虚影在金纹包裹下重新凝实，指尖轻轻点在楚昭明心口，“就像你说的，每个愿晶里都存着百姓的心跳——他们不是执念，是活着的证据。”
5号的机械心发出刺耳的哀鸣。
他踉跄后退，金属靴跟在青石板上刮出深痕，却被楚昭明身后的人影群像逼得退无可退。
“第六问。”
一道稚嫩的童声从裂痕深处飘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道半透明的残影正从星轨里走出——是回声童子，他脖颈间还挂着楚昭明当年塞给他的糖纸，“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认识她吗？”
楚昭明低头看向怀里的秦般若。
她眼尾的泪痣在晨光里泛着暖红，像被谁轻轻点了一笔人间。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染血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唇，然后重重点头。
“《泰坦尼克号》杰克说，‘我宁愿十分钟后死在甲板上，也不愿一辈子活在救生艇里’。”楚昭明握住她的手，将那枚染血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而我宁愿七世为她死，也不愿一世无她生。”
话音未落，第六道残影突然跪坐在地。
他仰头望着楚昭明与秦般若交握的手，眼底的惘然逐渐化作释然的笑，最后如晨雾般消散在星轨里。
裂痕深处传来金瞳老者的叹息。
这一次，他没有隐在雾中，而是踩着星轨缓步走出，银白长发垂落至腰，每一步都在虚空中踏出血色莲纹：“最后一问。”他的目光穿透楚昭明的皮肉，直抵灵魂深处，“你究竟是楚昭明，还是‘爱秦般若的楚昭明’？”
楚昭明将秦般若轻轻放下。
她的双腿虚浮，却仍站得笔直，像株在风雪里熬了千年的梅。
他与她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通过金纹相融，在两人之间织出光网：“《火影忍者》鸣人说，‘我绝不放弃’。”他望着秦般若眼底的自己，那里面有十七岁破庙里的断剑，有轮回里撞碎的躯体，有火田里飘向最后一州的愿晶，“而我的名字，就是从不放弃她。”
七道金纹同时炸响。
裂痕里的星轨疯狂旋转，轮回影像如潮水般涌出——是楚昭明第一次见秦般若时她挡在身前的断剑，是秦般若第一次替他承接代价时嘴角的血，是两人在记忆回廊里互相擦拭对方眼泪的模样......所有复制体突然开口，声音重叠如梵唱：“原来......这才是‘人’。”
5号复制体的机械心“轰”地爆裂。
碎片炸向四方，却被楚昭明身后的人影群像轻轻接住，化作点点星火。
他跪坐在地，金属外壳上的裂缝里涌出更多暗红液体，那液体落在地上，竟开出极小的、血红色的花：“我不可能输......给一个会痛的残次品！”
裂痕深处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裂痕最深处缓缓浮现出一道阶梯，阶梯尽头是淹没在黑雾里的殿宇，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像是谁在极远处低唤。
楚昭明握紧秦般若的手。
她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望着那道阶梯，又低头望进她的眼睛——那里有他最熟悉的人间，有他最珍贵的“不放弃”。
5号复制体的机械心只剩最后一丝光。
他望着那道阶梯，又望着楚昭明与秦般若交握的手，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类似呜咽的声响：“我......”
风卷起他的金属碎片，混着血红色的小花，飘向裂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