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
王其龙和几个护士齐刷刷扭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林彩霞身上。病房里那股浓烈的霉毒恶臭似乎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三个字冲淡了一瞬。
林彩霞站在门口,米白色风衣衬得她身形愈发清冷挺拔。她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仿佛刚才那惊人之语并非出自她口。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和捧着花束、指节因用力而有些泛白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她内心的不平静。
“这位小姐,你是说…”王其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找回专业医生的镇定,目光却忍不住在林彩霞精致昂贵的衣着和病床上那团焦黑之间来回扫视。这组合…比刚才那道晴天霹雳还魔幻!
“我是林彩霞。”她声音清冷,如同山涧敲冰,“梅运来先生,是我的未婚夫。”她刻意加重了“未婚夫”三个字,目光坦然迎向王其龙审视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他的情况,现在如何?”
王其龙张了张嘴,感觉嗓子眼有点干。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病床。梅运来依旧昏迷着,焦黑的身体还在极其缓慢地渗出那种墨汁般的粘稠污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生命体征倒是还在缓慢回升,监护仪上跳动的线条顽强得像个奇迹,或者说…像个怪物。
“呃…林小姐…”王其龙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感觉自己的医学素养和世界观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挑战,“梅先生他…情况非常复杂。他之前被诊断为多器官进行性衰竭,生存期不超过三个月。然后…就在今天下午,他所在的病房,遭遇了极其罕见的…晴天霹雳。”
他指了指那扇被震裂、此刻用木板临时封堵的窗户,又指了指梅运来焦炭般的身体:“雷电直接击中了他。心跳曾一度停止。我们进行了紧急抢救…然后,他奇迹般地恢复了自主心跳。只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些不断渗出的污液上,“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出现了…一些医学上无法解释的变化。”
林彩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缓步走进病房,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监护仪单调的滴滴声形成诡异的重奏。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目光落在梅运来焦黑的脸上,试图从那片狼藉中找到一丝熟悉的轮廓。
龙江边那个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却死死抓住她手腕、把她从冰冷漩涡里拖上来的年轻人…和眼前这具散发着恶臭、如同被地狱之火灼烧过的焦黑躯体…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呻吟,从梅运来焦黑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嘶哑干涩,几乎被监护仪的滴答声淹没。
林彩霞脚步一顿。
王其龙和护士们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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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运来的意识,此刻正被撕扯成两半。
一半在无边的剧痛和恶臭中沉浮,像被丢进滚油里反复煎炸。另一半,则被强行塞进了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恐怖、也更加…荒诞的“战场”。
他的意识深处,李十八的咆哮如同魔音贯耳,带着气急败坏的川腔:
“龟儿子!你娃引进来的是啥子气?!比神魔战场上的瘴气还毒!还臭!本帝的神魂差点被你熏晕过去!你娃是不是偷偷去掏了哪个万年老粪坑?!”
梅运来痛得想骂娘,偏偏连“娘”字都凝聚不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用意念辛辛苦苦从外界拉扯进来的那丝“凉气”,在李十八口中成了“万年老粪坑”的毒瘴。这丝“毒瘴”正裹挟着他体内排出的、同样腥臭污秽的“霉毒”,在他那刚刚被《引星诀》强行冲开一丝缝隙的经脉里横冲直撞!
“稳住!瓜娃子!莫让它乱跑!用本帝教你的星轨!裹住它!当它是头不听话的倔驴!给老子顺着筋脉赶!赶到皮子外面去!”李十八的指挥简单粗暴。
梅运来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了鞭子的新手车夫,驾驭着一辆由“毒瘴”和“霉毒”混合而成、随时会散架的破车,行驶在一条布满尖石和深坑的羊肠小道上。每一次意念的驱动,都伴随着经脉被强行撑开、撕裂的剧痛,以及那混合污秽在体内翻腾带来的强烈恶心感。
“呕…”现实中,梅运来焦黑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再次溢出痛苦压抑的呻吟。更多的墨汁污液从龟裂的伤口和毛孔中渗出,那股混合了腐朽、血腥和难以言喻恶臭的气味瞬间浓烈了数倍!
“啊!”离得最近的一个小护士猝不及防,被这浓烈的气味一冲,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煞白。
林彩霞也下意识地抬手掩住了口鼻,秀眉紧锁,眼神里除了震惊,更添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看着梅运来痛苦抽搐的身体,看着他身上不断渗出的、如同来自地狱的污秽,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刚才在飞机上勉强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王其龙却死死盯着梅运来,眼神狂热得吓人。“记录!快!排出量增加!生命体征!看生命体征!”
果然!监护仪上,随着这波更剧烈的污液排出,梅运来的心跳线条再次猛地向上窜了一截!血压数值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虽然依旧远低于正常值,但这种在痛苦中伴随生命体征显着提升的现象,彻底颠覆了王其龙的认知!
“奇迹…这绝对是生命的奇迹!不!是未知的进化!”王其龙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他指着梅运来身上渗出的污液,“快!多采集几份样本!注意不同部位的!这可能是…可能是某种前所未有的代谢产物!是解开他身体奥秘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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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运来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被围观的“医学奇迹标本”。他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体内那场惨烈的“排污大战”上。
“对头!对头!就是这样!左边!左边那条‘沟沟’堵得凶!给老子冲!”李十八像个脾气暴躁的监工,在梅运来意识里吼叫指挥。“你娃是不是没吃饭?意念再集中点!把那丝‘毒瘴气’当鞭子用!抽它!抽开那些霉毒疙瘩!”
意念当鞭子?梅运来被这神帝的粗犷教学法弄得哭笑不得,却也顾不得多想,只能拼了老命集中精神。他想象着自己手里真攥着一条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向意念中那条淤堵得最厉害的“沟沟”——应该是李十八说的某条细小的支脉。
“啪!”意念中仿佛传来一声脆响。
“呃啊——!”现实中,梅运来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嘶吼,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左臂上一处原本只是缓慢渗液的焦黑皮肤,“嗤”地一声,如同被挤爆的脓包,猛地喷射出一小股粘稠的、颜色更深、近乎纯黑的污液!这股污液腥臭之气冲天而起,简直要把病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噗通!”刚才那个干呕的小护士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腿一软,晕了过去!
林彩霞脸色也白得吓人,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没有失态。她看着那喷射出的污液,看着梅运来在痛苦中扭曲的身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这真的是她寻找的那个恩人?还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什么怪物?
王其龙却兴奋得两眼放光,不顾那令人窒息的恶臭,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无菌试管精准地接住了那最后几滴纯黑色的污液!“快!这个!这个样本最特别!单独标记!重点分析!”他如获至宝,声音都变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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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得很!”梅运来意识里,李十八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一丝满意,虽然依旧嫌弃:“虽然笨得像头倔驴,但力气还是有点!这一鞭子抽得不错!这条小‘沟沟’通了!继续!还有右边!还有肚子下面那条‘主下水道’!都给老子冲干净!”
梅运来感觉自己快虚脱了。每一次“抽鞭子”,消耗的都是他残存的精神力,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但奇怪的是,随着一条条细小的“沟沟”被强行冲开,将污秽排出,他意念中那种被淤泥堵死的沉重感和恶心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通透感?
就像堵塞了二十几年的臭水沟,终于被高压水枪冲开了一小段,虽然大部分地方还是淤泥堆积,恶臭熏天,但至少有那么一丝丝水流,艰难地开始流动了。
“感觉到了吧?瓜娃子!”李十八哼了一声,“这就是引气淬体!痛是痛了点,臭是臭了点,但把‘茅坑’冲开,你这破身体才能装得下好东西!不然再多灵气灌进来,也是把你撑爆的份!”
梅运来在剧痛和恶心中,艰难地捕捉着那一丝来之不易的“通透感”。这点感觉成了支撑他的唯一动力。他咬紧牙关(意念的牙),再次集中精神,试图引导着那丝微弱的“毒瘴气”,冲向李十八指示的“主下水道”——应该是体内一条更粗的主要经脉。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那条“主下水道”淤堵得如同凝固的水泥管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油垢。他意念裹挟着那丝“气”,如同拿着一根细铁丝,狠狠地捅了过去!
“噗嗤!”
想象中的阻力大得惊人!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梅运来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反作用力震碎了!现实中的身体更是剧烈痉挛,如同离水的鱼!
“蠢货!蛮干顶个锤子用!”李十八的怒骂及时响起,“星轨!星轨!本帝传你的《引星诀》是拿来看的吗?!用意念观想星轨运转!带动那丝‘气’旋转!钻头懂不懂?!给老子钻开它!”
钻头?梅运来在剧痛的眩晕中,福至心灵!他不再硬捅,而是拼命回忆着意识深处那玄奥复杂的星辰运转轨迹。他笨拙地、扭曲地模仿着其中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螺旋突进”轨迹,用意念驱动着那丝微弱的“气”,开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旋转起来!
意念的钻头,开始在“水泥管道”上,一点一点地…旋转、研磨、钻探!
“咯吱…咯吱…” 意念中仿佛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现实中的梅运来,身体依旧在痛苦地颤抖,但痉挛的幅度似乎小了一些。他额头上那个焦黑的圆形印记,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呼吸。一股比之前精纯微弱百倍、却带着一丝奇异生机的暖流,从那印记中心悄然散逸,极其缓慢地融入他正在被强行“钻探”的经脉附近,如同最细微的润滑油…
监护仪上,那顽强的心跳线条,在剧烈的波动后,再次稳稳地向上攀升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