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鼎带来的狂喜与震撼,如同汹涌的潮水,在梅运来的识海里激烈冲撞,尚未完全平息。他坐在深紫色的丝绒沙发里,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刚刚还因为憋屈和愤怒而赤红的眼睛,此刻如同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焰,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盯着推车上那尊散发着腐朽怪味、布满铜绿裂纹的“九窍引星炉”。
李十八那带着金石摩擦感的魔性狂笑还在他脑子里余音袅袅,如同最强劲的鼓点,敲打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天外陨心铁!万载沉海铜!九幽冥火道痕!裂天剑气断口!岁月宝衣丹垢!引气丹!筑基丹!仙途!!
每一个词都带着万钧重量,砸得他头晕目眩,却又让他浑身血液都为之沸腾!之前的憋屈、失落、自我怀疑,早已被这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掠夺的炽热!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那些厚厚的“岁月宝衣”刮下来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神异!这破玩意儿……不,这无价之宝,现在是他梅运来的了!
就在梅运来沉浸在巨大的、如同做梦般的亢奋中,几乎要忘了身处何地时,包厢外,拍卖厅的方向,拍卖师那经过专业训练、带着磁性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与激动,穿透了厚重的实木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请将目光投向舞台中央!”
“接下来,将是今晚瀚海阁秋季大拍的——压轴重器!”
“压轴”二字,如同带着魔力,瞬间让外面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拍卖厅彻底安静下来。一股无形的、更加凝重的期待感,如同实质的潮汐,隔着门板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梅运来被这声音猛地拉回了现实。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压轴?啥玩意儿?再好的东西,能有老子的“九窍引星炉”好?他有些不耐烦,心思全在眼前的破……宝贝鼎上,对外面的喧嚣提不起半点兴趣。
然而,包厢内一直保持着冰雪般沉静的林彩霞,却微微抬起了眼帘。她那清澈如寒潭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透过包厢面向拍卖厅的单向玻璃幕墙(从外面看是装饰墙),投向了那猩红色的拍卖台。
梅运来注意到了林彩霞这细微的变化。他有些疑惑,幺妹儿对啥东西这么上心?他下意识地也顺着林彩霞的目光,透过玻璃幕墙的缝隙,朝拍卖台瞥了一眼。
只见拍卖台上,所有的聚光灯都汇聚在中央。光线被刻意调暗了些,营造出一种神秘肃穆的氛围。拍卖师站在一旁,神情前所未有的庄重,甚至带着一丝朝圣般的虔诚。两位穿着黑色丝绒礼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如同护送着稀世国宝,小心翼翼地推着一个覆盖着墨黑色天鹅绒的、尺许见方的托盘,缓缓走到了聚光灯下。
那墨黑色的天鹅绒,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将托盘中央的物品衬托得更加神秘。
拍卖师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吟诵的腔调,清晰地响彻全场:
“诸位尊贵的来宾!今晚的压轴拍品,编号099——‘玄魄冥心玉’!”
随着他的话音,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揭开了覆盖在托盘上的墨黑色天鹅绒!
刹那间——
一道极其晦涩、极其内敛、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古老苍茫气息的幽光,在聚光灯下微微一闪!
托盘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块玉。
一块约莫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的古玉。
它并非常见的温润剔透,也非翠绿欲滴。它的色泽是一种极其深沉的、近乎墨汁般的幽绿,仿佛凝聚了万载深潭的寒意。玉质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细密裂痕,这些裂痕并非瑕疵,反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感。最奇异的是,在那些幽深的墨绿之中,隐隐透出几丝极其细微、如同凝固血丝般的暗红色纹理,蜿蜒盘绕,如同某种神秘古老的符咒,又像是被封印的活物在玉中留下的印记。
整块玉,通体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晦涩”气息。它不张扬,不璀璨,甚至显得有些“死寂”。但正是这种死寂,却仿佛蕴含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力量。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墨黑的丝绒上,却仿佛一个黑洞,将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心神都隐隐吸摄过去!
整个拍卖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块古玉那奇特诡异的形貌和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气息所震慑!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那些见多识广的富豪、收藏家们,眼中也纷纷露出惊疑、震撼和难以掩饰的贪婪光芒!
“此玉来历成谜,瀚海阁特邀数位顶尖古玉鉴定大师与能量场域专家联手勘验,亦无法完全参透其奥秘。”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的渲染力,“但其材质,前所未见!其内部蕴含的能量场域,虽晦涩内敛,却浩瀚如渊,深不可测!疑似上古遗珍,甚至可能与某些失落的神话传说有关……”
拍卖师的介绍还在继续,极尽渲染之能事。
然而,包厢内——
梅运来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但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在那块墨绿中透着暗红血丝、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古玉上时,一种极其突兀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吸引!不是渴望!
而是一种……如同被深渊凝视般的冰冷寒意!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的排斥和……恐惧!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吸骤然一窒!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就在这心悸感爆发的刹那——
“嗡——!!!”
一个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惊骇、恐惧、甚至带着一丝灵魂颤栗的尖利嘶鸣,如同最凄厉的警笛,毫无征兆地在梅运来的识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是李十八!
但这声音,与之前发现破鼎时的狂喜癫狂截然不同!这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遭遇天敌般的极致恐惧、以及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颤栗!
“封印!!!”
李十八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梅运来的意识!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的震颤!
“好恐怖的封印!!!”
“跑!!梅娃子!快跑!!离那鬼东西远点!!!”
那声音里的惊恐和急切,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梅运来所有的亢奋和好奇!让他如坠冰窟!
“那不是玉!那是……那是裹尸布!!是囚笼!!里面封着……封着……”
李十八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仿佛那封印的力量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侵蚀他的意识!
“大凶!大不祥!沾上一点因果都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龟儿子!爬开!莫看它!莫想它!快走!!”
最后一声嘶吼,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和哀求,在梅运来的识海里疯狂回荡!
梅运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刚才被叶天剑当众质疑支付能力时还要煞白!额角那块淡疤冰冷得如同死物!他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封印?!
裹尸布?!
囚笼?!
大凶!大不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李十八那歇斯底里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嘶吼,如同最恐怖的诅咒,狠狠烙印在他的意识里!
他猛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拍卖台上那块散发着“死寂”幽光的古玉!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死死攥住,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后背瞬间被一层冰冷的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昂贵的西装面料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林彩霞。
林彩霞依旧专注地看着拍卖台,清冷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那块令李十八恐惧到崩溃的古玉,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件寻常的拍卖品。
梅运来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告诉林彩霞快走,离那鬼东西远点!但李十八那凄厉的警告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感觉包厢里温暖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拍卖台上,拍卖师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还在继续:
“……起拍价,八百万汉国币!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万!现在,竞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