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冶玄跪在冰冷的星辉地面上，额头死死抵着光滑的金属，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他不敢抬头，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刚才那扇祖师爷传下来的、号称能扛住星辰撞击的宝库大门被硬生生撕开的恐怖声响——嘎吱！轰隆！还有那四个长老自爆不成、被瞪成血雾的噗噗闷响，像噩梦一样在脑子里打转。
空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死死憋住，生怕一动弹就引来杀身之祸。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祖宗基业…真没了…
林天可没空管地上跪着的老头什么心情。他背着手，溜溜达达就迈过了那扇被铜山撕成两半、像破门板一样歪在墙里的巨门残骸。
嚯！
一股浓郁的灵气混合着各种矿石、灵材、法宝散发出的杂乱宝光，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劈头盖脸涌了过来。眼前豁然开朗，这宝库大得离谱，穹顶高得没边，隐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地面是那种踩上去微微发亮的银色金属，光可鉴人。
库房里东西堆得跟小山似的，分门别类。
左边一片是无数的矿石山。拳头大小、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熔火晶髓”堆成了小山，旁边是闪烁着冰冷寒芒、冒着丝丝白气的“玄冰铁母”，再过去是沉重异常、表面流淌着液态金属光泽的“星辰秘银”……这些在外面随便指甲盖大小都能让元婴修士打破头的顶级神材，在这里就跟不值钱的土坷垃一样堆着，宝光互相映照，晃得人眼花。
右边则是码放得稍微整齐点的成品或者半成品法宝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奇门兵器五花八门，每一件都流光溢彩，散发着或凌厉、或厚重、或诡异的气息。还有不少造型奇特的金属构件、符文密布的阵盘、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盔甲、气息凶悍但处于休眠状态的金属傀儡。
最显眼的，是宝库最深处。
那里悬浮着几个巨大的光团！
每个光团直径都有好几丈，颜色各异，散发出如同实质般的磅礴威压！光团内部，隐隐能看到形态各异的神物轮廓在沉浮：
一柄通体缠绕着刺目雷霆、仿佛能撕裂天穹的紫金巨锤（雷罚撼天锤）；一面篆刻着日月星辰、流淌着水波般光晕的银色古镜（太虚星轨镜）；一尊三足两耳、喷吐着七彩混沌火焰的巨大青铜鼎（造化烘炉）；还有一件仿佛由亿万星辰碎片凝聚而成、缓缓旋转的奇异梭状物（碎星逐日梭）；以及最后一件，形似莲台、通体碧绿如玉、散发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生命气息的巨大莲台（青帝长生莲）。
这五件大家伙一出现，整个宝库其他东西的光芒都被压了下去！恐怖的威压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力场，普通修士靠近都会被碾碎！天工阁压箱底的传承仙器！
铜山跟在林天屁股后面，巨大的骨架子也走了进来。它那颗巨大的骷髅头左右转动，暗金色的魂火“噼啪”跳得更欢实了，充满了“哇塞好多没见过的好东西”的探索欲。它先是被右边那些闪闪发光的法宝吸引了注意力，巨大的骨爪伸过去，好奇地捏起一把几十丈长、寒气森森的巨剑，像捏根牙签似的，凑到眼前瞧了瞧。
咔嚓！
一口！
巨剑那寒光闪闪、足有半尺厚的剑身，被它那布满狰狞獠牙的骨颚轻松咬掉一大块！嘎嘣嘎嘣嚼了两下，暗金色的魂火似乎品味了一下，然后…
噗！
吐出一口混合着金属碎屑和冰渣的“垃圾”。
魂火里透出一丝“味道一般”的嫌弃，随手把那柄价值连城的巨剑像丢垃圾一样往后一甩。
轰隆！
巨剑砸在一座矿石小山上，引发一阵哗啦乱响。
林天的目光掠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矿石和法器，连停顿都没停顿一下。这点玩意儿，在他眼里跟沙滩上的沙子没啥区别。他的视线直接落在了宝库深处那五个悬浮的光团上。
“嗯，就是这几个了。”林天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菜市场挑好了五根大白菜。
他随意地朝前一指。
一股无形的、完全超越了欧冶玄理解范畴的力量波动，如同最温柔的清风拂过。
嗡！
宝库深处那五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巨大光团，瞬间光芒尽敛！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那足以撕裂空间、焚灭万物的仙器威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那五件形态各异的传承仙器，就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完全无视了它们自身的沉重和灵性排斥，乖乖地从悬浮状态落下，飞快缩小，化作五道颜色各异的光束，“嗖嗖嗖”地飞了过来！
雷罚撼天锤变成巴掌大小的紫色小锤，缠绕的雷霆变成温顺的电弧；太虚星轨镜变成一面古朴的银色小镜；造化烘炉变成迷你的小鼎，七彩火焰成了小火苗；碎星逐日梭变成一根手指长的银色小梭；青帝长生莲则变成了一片碧绿的玉叶。
五件缩小的仙器，就这么滴溜溜悬浮在林天身前，如同最温顺的宠物。
林天看都没看跪在门口的欧冶玄，随手一拂。
唰！
那五件缩小的传承仙器，瞬间消失不见，被他随手收了起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轻松得像是把桌上的几颗花生米扫进抽屉里。
欧冶玄把头埋得更低了，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金属地面里，抠出血了都感觉不到疼。完了…天工阁的根…被拔了…
林天收好仙器，目光在偌大的宝库里又扫了一圈。堆积如山的顶级神材？光芒璀璨的法宝海洋？在他眼里，依旧是…垃圾堆。
“铜山。”
“吼？”（主人？）铜山立刻扭头，魂火跳跃着回应。
林天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这巨大的宝库空间。
“饿了没？”
铜山巨大的骷髅头用力地点了点，魂火猛地窜高了几分：“吼吼！”（饿！饿得很！）
“嗯，”林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堆破烂也占地方，看着碍眼。你随便啃点垫垫肚子，就当…零嘴吧。”
零…零嘴？！
欧冶玄猛地抬头，脸上血污和涕泪混合，表情扭曲到极致！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珠子死死盯着林天，又看向那个巨大的骷髅，充满了极致的荒谬感和即将二次崩溃的绝望！拿天工阁万载积累的顶级神材…当零嘴？！给这骨头架子磨牙？！
得到了主人的“零嘴”许可，铜山眼窝里的魂火瞬间爆发出堪比太阳的光芒！
“嗷——！！！”
一声兴奋到变调的咆哮，震得整个宝库嗡嗡作响！
巨大的骨架子原地蹦了一下，“轰隆”一声，地面都震了三震！它哪还管什么仙器法宝，在它眼里，这堆得跟小山似的、散发着各种诱人宝光的矿石和材料，才是最美味的“大餐”！
它像一头冲进瓜田的饿疯了的野猪！
轰隆轰隆迈开大步，直接扑向了最近那座由无数人头大小、通体赤红、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熔火晶髓”堆成的小山！
巨大的骨爪快如闪电，一把就捞起一大坨！
那足以融化金铁的高温火焰，舔舐着它的白骨爪子，连点焦黑都没有！
咔嚓！！！
铜山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一大块熔火晶髓连带着表面跳跃的火焰，像块酥脆的饼干，瞬间消失在它嘴里！
嘎嘣！嘎嘣！嘎嘣！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在巨大的宝库空间里疯狂回荡！
炽热的火红碎屑和残留的火焰，从它巨大的骨缝里簌簌掉落！
啃了几口赤红的“熔火晶髓”，似乎觉得味道单一了点？铜山巨大的脑袋一转，魂火锁定了旁边那座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玄冰铁母”山！
轰隆！
它一步跨过去！
冒着寒气的玄冰铁母在它爪子里发出“咔嚓”的冻结声，寒气试图侵蚀它的骨头，却被暗金光华轻易隔绝。
嗷呜！
又是一大口！
冰冷的金属碎片混合着蓝色的冰晶，被它嚼得嘎嘣作响！冰火两重天？在铜山的牙口面前，都是浮云！
它彻底撒欢了！
这边啃几口熔火晶髓，那边嚼几块玄冰铁母，看到那座流淌着液态光泽的星辰秘银山，直接扑过去，巨大的骨爪插进去，捞起一大坨黏稠的液态秘银就往嘴里塞！液态金属顺着它的指骨缝隙往下淌，它也不在乎，舔舔骨爪，继续啃！
那些锻造精美的法宝？在它眼里还不如一块石头！
巨大的骨爪路过法宝区，不小心碰倒了一大堆刀剑戟叉，“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它看都没看一眼！一脚踩上去！咔嚓！噗嗤！几件灵光闪烁的法宝瞬间成了金属片！
它甚至跑到了那些处于休眠状态的金属傀儡旁边，巨大的骨爪好奇地扒拉了两下，一个身高数丈、气息凶悍的金属傀儡被它像拎小鸡一样抓起来，凑到眼前看了看。
咔嚓！
傀儡那由星辰铁打造、坚固无比的头颅，被它像啃苹果一样咬掉一大半！
嘎嘣嚼了两下，魂火似乎品了品味道…
噗！
嫌弃地吐出一堆混合着符文的金属渣！
“吼！”（难吃！）
随手把那价值连城的战斗傀儡残骸往后一丢！
轰隆！砸塌了小半座矿石山！
整个宝库，彻底沦为铜山的大型自助餐现场！
嘎嘣！嘎嘣！轰隆！噗嗤！
啃矿石的声音，咀嚼金属的声音，踩碎法宝的声音，丢垃圾的声音！
交织成一曲对天工阁万年积累最彻底、最无情、最粗暴的毁灭交响乐！
欧冶玄瘫在地上，身体随着铜山每一次咀嚼和踩踏而剧烈抽搐。他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嘴里不停地、无意识地低声喃喃：
“熔火晶髓…祖宗说过…千年才得一斤…没了…”
“玄冰铁母…祖师锻造青冥剑的主料…啃了…”
“星辰秘银…那是…那是…呜呜…”
“风雷破军戟…斩过合体大妖…踩碎了…”
“玄甲战傀…三百长老呕心百年…啃了…啃了…”
每报出一个名字，都像是在他心口剜掉一块肉。报到最后，只剩下一串绝望的、不成调的呜咽，眼泪混合着额头磕破的血水，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林天根本没理会身后的交响乐。他收完五件仙器后，目光反而落在了宝库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区域。
那里没有堆积如山的矿石，也没有光芒四射的法宝，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暗金色金属架子。架子分为三层，每一层都只摆放着寥寥几件东西，数量远少于其他地方，显得异常空旷和…冷清。
但林天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几件东西散发出的气息，比那些堆积如山的顶级神材还要古老、深沉、甚至是…危险！一种内敛到极致、近乎返璞归真的危险！仿佛它们不是死物，而是沉睡的洪荒巨兽！
第一层，放着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得像镜面的令牌。令牌非金非玉，看不出材质，没有任何符文雕刻，但仔细看，那漆黑之中似乎有无数星辰生灭的幻影在流转，一股深邃到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隐隐散发出来。
第二层，则是一块拳头大小、形状极其不规则的暗红色矿石。矿石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颜色暗沉，毫不起眼。但林天敏锐地察觉到，这矿石周围的空间，都在以一种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频率在震荡扭曲！仿佛它自身就带着一种能粉碎万物的恐怖力量！
第三层，则是一个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墨玉葫芦。葫芦通体漆黑，表面温润，没有任何宝光，也没有任何气息外泄。但林天的目光落在那葫芦上的瞬间，却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有意思…
他抬脚，无视了身后铜山啃得震天响的噪音，几步就走到了那个暗金色的架子前。
目光扫过这三样东西。
那枚漆黑令牌的信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仙帝级的感知中：【虚空挪移令（残）：蕴藏一丝空间本源碎片，无视绝大多数空间封锁强行挪移（极远距离，但方向随机），使用后需漫长岁月重新积蓄空间之力。】（注：残破状态，仅可使用一次。）
那块暗红色矿石：【混沌源石碎片：混沌初开时诞生的奇石碎片，蕴含狂暴的混沌源力，极难熔炼。若能成功融入法宝，有望使其诞生一丝混沌特性，威力倍增，但失败几率极高，九成九会直接引爆混沌源力，威能…尚可。】（尚可？能让林天评价一句“尚可”，那就不是一般的恐怖了。）
最后那个拇指大的墨玉葫芦：【吞天宝葫（仿）：仿制上古异宝‘吞天葫芦’的顶级赝品，内蕴一小型洞天，空间稳固，可纳山河。】（就是个高级点的储物法宝？林天撇撇嘴，正准备移开目光，忽然又顿住了。不对…这葫芦里…好像装着东西？一股极其隐晦、古老、几乎难以察觉的…生命波动？被完美地封印在葫芦内部的小洞天里？有点意思…但气息太微弱了。）
林天来了点兴趣。尤其是那块混沌源石碎片，虽然破碎了点，蕴含的混沌源力也稀少，但“混沌特性”这四个字，让他想起铜山那身古怪的骨架子。那家伙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神材，骨头似乎也带点混沌属性了？也许…能给它加点料？
至于那葫芦里的微弱生命？回头有空再研究。
没有犹豫，林天再次抬手，随意一拂。
唰！
架子上的三样东西瞬间消失，落入他囊中。
至此，天工阁万年积累的最精华部分，彻底易主。五件传承仙器归林天，三件连欧冶玄都没权限动用、唯有阁主在生死存亡关头才能尝试的秘宝，也成了林天的收藏。
做完这一切，林天拍了拍手，像是顺手掸掉了点灰尘。他这才转身，看向还在疯狂自助餐的铜山。
“铜山，差不多了。” 林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噪音。
正抱着一大块星辰秘银啃得欢实的铜山，动作猛地一顿！巨大的骷髅头转过来，魂火跳跃着，竟然流露出一丝“还没吃饱”的委屈巴巴的情绪。
“吼…？”（主人？这就走了？）
“零钱而已，尝尝味道就行了。”林天语气平淡，“别耽误工夫，正事儿还没办呢。”
铜山那点委屈瞬间没了，魂火恢复明亮：“吼！”（听主人的！）它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满地的“美食”，但还是老老实实把手里啃了一半的星辰秘银块塞进自己宽大的肋骨缝里，顺手又从旁边抓了一大把熔火晶髓塞了进去——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做完这一切，它才轰隆轰隆地走回林天身边，巨大的骨架子上还沾着不少矿石碎屑和金属粉末，像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大号拾荒者。
林天看都没看地上已经彻底失去灵魂、如同烂泥般瘫着的欧冶玄。
他抬脚，径直朝着被撕开的宝库大门走去。
铜山紧随其后，巨大的脚掌踩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和一堆被踩扁的法宝碎片。
主仆二人，如同逛完菜市场一般，轻松写意地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了“浩劫”的天工阁核心圣地。
走出被撕裂的宝库大门，外面那个巨大的圆形银色空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林天脚步不停，直接朝着来时的甬道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甬道的瞬间。
嗡…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特殊频率的震动声，突然从铜山那宽大的肋骨缝里传了出来！
伴随着震动，还有一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紫色光芒，从那堆被铜山随手塞进去的矿石和杂物缝隙里透射出来！
正是那块被林天收走、又被铜山当零嘴塞进肋骨缝的“熔火晶髓”堆里夹杂的一块不起眼的、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布满奇异纹路的暗紫色令牌！
那块令牌，是在铜山啃熔火晶髓山时，被它连同矿石一起扒拉出来，又顺手塞进去的！
此刻，那令牌仿佛受到了某种遥远气机的牵引，正发出嗡鸣和微光！
铜山巨大的骨爪子下意识地伸进肋骨缝里，摸索着掏出了那块震动的令牌。它好奇地拿到巨大的骷髅眼前，暗金色的魂火跳跃着，似乎在想：这玩意儿…能吃不？
令牌上，两个古老的篆字在紫光中若隐若现——【天工】。
林天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瞥了一眼铜山爪子里那块嗡嗡震动的紫色令牌，眉头轻轻挑了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