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瀑布的水声掩盖了洞穴内压抑的呼吸。
老石反复咀嚼着那几个词，眉头紧锁：“‘码头’指向明确，应是黑水镇码头。‘海蛇’……这像是个代号，可能指某个人，也可能指一条船，或者某个走私渠道。至于‘灰烬’……”他摇了摇头，眼神困惑，“含义不明，但阿诚既然特意提及，并要我们‘当心’，绝非好事。”
余则成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闭着眼，脑海中【情报分析系统】正在超负荷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信息与已知情报进行关联匹配。
【信息关联分析：关键词 - “码头”。关联情报：七爷任务目标（宪兵队特别通道货物运输）、吉田正一（后勤课长，负责物资出入）、“风筝”最后信号大致方位（西北，含码头区）。初步判断：码头为多方势力交汇点，关键节点。】
【信息关联分析：关键词 - “海蛇”。检索已知代号库……无完全匹配项。关联可能性：1. 独立情报员或走私头目代号（可能性42%）。2. 某条特定船只代号（可能性35%）。3. 敌方某秘密行动代号（可能性23%）。需更多信息确认。】
【信息关联分析：关键词 - “灰烬”。检索已知代号库……无完全匹配项。词义联想：毁灭、清理、痕迹抹除。潜在威胁指向：清除小队、毁灭性武器、或某个擅长毁尸灭迹的杀手代号。威胁等级：高。建议：高度警惕。】
系统的分析提供了一些方向，但依旧笼罩在迷雾中。余则成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连续的高压和创伤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濒临极限，但此刻他不能倒下。
“阿诚在昏迷前，一直在追查‘影子’渗透到我们内部的线索。”余则成睁开眼，目光锐利，“他拼死传递出的信息，必然与此相关。‘海蛇’与‘灰烬’，很可能就是‘影子’计划的关键一环，或者，是阻碍我们调查的致命威胁。”
他想起《悬崖》中周乙也曾面临类似绝境，依靠对细节的精准把握和冷静判断，才一次次从高彬的怀疑中脱身。他现在也需要这种冷静。
“七爷要的货物清单，吉田的伏兵，汪曼春可能的介入，现在又加上阿诚提到的‘海蛇’与‘灰烬’……”老石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压力，“则成，我们面对的敌人，比想象的更多，也更隐蔽。”
“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余则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七爷的任务必须完成，这关系到阿诚的性命，也可能是一条引蛇出洞的计策。但吉田那边经此一事，必然戒备森严，甚至可能已经设下新的陷阱，直接接近风险太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美惠子是吉田的软肋，也是他传递命令的渠道，那么从她身上打开缺口，是目前相对稳妥的选择。我们需要知道吉田的真实意图，那批货物的具体信息，以及……他是否与‘海蛇’或‘灰烬’有关。”
“那个女人贪财且惜命。”老石沉吟道，“经过昨晚的惊吓，她现在必然如同惊弓之鸟。直接威逼可能适得其反，利诱……我们手头的资源有限。”
余则成摸了摸怀里那半株“龙涎根”，又掂量了一下仅剩的几根金条。这些硬通货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但对付美惠子这种见过些世面的女人，未必能一击致命。
【策略推演：目标 - 美惠子。突破方向：利用其恐惧心理（对吉田可能灭口的担忧）、贪婪本性（对财物珠宝的渴望）、以及潜在弱点（可能存在的把柄或对吉田的不安全感）。方案建议：制造更强烈的恐惧，并提供一个看似安全的“庇护所”或“退路”，结合利诱。】
系统的推演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前辈，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余则成看向老石，“第一，立刻通过你的渠道，确认‘海蛇’这个代号是否在黑水镇的码头或地下世界出现过，任何相关传闻都不要放过。第二，想办法弄清楚美惠子除了贪财，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嗜好，或者……她是否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
老石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办。你……”他看着余则成苍白的脸色和肩胛处微微渗血的绷带，“务必小心。汪曼春的人可能已经在暗处盯着了。”
“我明白。”
老石迅速收拾了一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洞穴。
余则成留在洞中，一边照看依旧昏迷但气息稍稳的阿诚，一边抓紧时间处理自己崩裂的伤口，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完善着接触美惠子的计划。他必须考虑到各种可能性，包括美惠子已经向吉田全盘托出，甚至这本身就是一个引诱他再次现身的饵。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都显得格外漫长。余则成借助这难得的间隙，尝试引导体内那微弱的气流运转，希望能尽快恢复一些体力和精力，系统也进入低功耗的自我修复状态，只有基础的生命体征监测和环境扫描仍在运行。
约莫两个小时后，老石回来了，带回了新的消息。
“‘海蛇’这个代号，在黑水镇的地下世界并不显眼，但我从一个老码头工人口中探到，近几个月，确实有一条没有正式登记、行踪诡秘的小货船，偶尔会在深夜靠泊在最偏僻的3号码头废弃区，卸下或装上一些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物。有人私下叫它‘鬼船’，也有人隐约提过‘海蛇’这个名号。”老石语速很快，“至于美惠子，她除了爱财，还沉迷鸦片。她在‘逍遥馆’有个长期包房，每隔两三天必去一次。而且，她似乎背着吉田，偷偷补贴她在朝鲜的娘家，数额不小，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点。”
鸦片瘾，庞大的开销……这确实是美惠子的致命弱点。吉田未必完全清楚，或者知道了也未必容忍。
【信息更新：目标美惠子弱点确认 - 毒瘾、财务漏洞。策略优化：可利用其资金缺口与对吉田的隐瞒进行胁迫，并提供解决渠道进行利诱。】
“逍遥馆……”余则成记下了这个名字。那是黑水镇最有名的烟馆，也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鱼龙混杂，既是危险之地，也便于隐藏行迹。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问。
“农历十七。”老石答道。
余则成回忆了一下之前跟踪观察到的规律：“如果没意外，她今晚很可能就会去‘逍遥馆’。”
事不宜迟，他必须立刻行动。
仔细检查了武器，将状态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余则成再次潜入夜色。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逍遥馆”。
“逍遥馆”位于黑水镇南区的繁华地带，门口挂着昏黄的灯笼，隐约有丝竹和鸦片特有的甜腻香气飘出。余则成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后巷，凭借系统的【环境扫描】找到了一个供伙计和熟客出入的侧门。
他观察了片刻，趁着一个伙计出来倒垃圾的间隙，如同影子般闪了进去。馆内光线昏暗，烟雾缭绕，一个个隔间里传来吞云吐雾的窸窣声和偶尔的呓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颓靡而危险的气息。
【环境扫描：馆内结构复杂，人员密集，生命信号众多。威胁评估：中。存在潜在武装人员（保镖\/打手）。建议：快速定位目标，避免长时间停留。】
余则成压低帽檐，按照老石提供的房间号，沿着狭窄的走廊快速寻找。他尽量避开与其他人的接触，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位于走廊尽头的包间。门口站着两个看似闲逛，实则眼神警惕的汉子，显然是美惠子或者烟馆安排的保镖。
硬闯不行。
余则成略一思索，退到一旁的阴影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看似普通的烟盒，里面装的却是特制的迷香。这是他之前行动中备下的，一直没机会使用。他估算着风向和距离，悄悄将迷香点燃，借助一根细长的竹管，将若有若无的烟气吹向那两个保镖所在的方向。
这是一种效力较缓的迷香，需要一点时间生效。
等待中，余则成听到包间内传来美惠子略带慵懒和不满的声音：“……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吉田课长要是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再去催！最晚明天，我必须拿到钱！”
似乎在催促什么人办事，语气焦急。
片刻后，包间门打开，一个穿着短褂、点头哈腰的男人退了出来，匆匆离开。门口那两个保镖似乎也因为迷香开始发挥作用，眼神变得有些涣散，靠在墙上的身体微微摇晃。
机会！
余则成不再犹豫，猛地从阴影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左右手同时出击，精准地击打在两名保镖的颈侧！两人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
他立刻推开包间的门，闪身而入，随即反手将门关上。
包间内，美惠子正侧卧在榻上，对着鸦片烟枪，猝不及防看到余则成，吓得手一抖，烟枪差点掉在地上。她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想要尖叫。
“夫人，如果想活命，最好安静点。”余则成的声音冰冷，手枪已经抵在了她的额头，另一只手则迅速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没有其他人。
美惠子浑身发抖，看着眼前这个去而复返、如同索命阎罗般的男人，牙齿都在打颤：“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答应过……”
“我答应过不杀你，前提是你配合。”余则成打断她，目光如刀，“但显然，夫人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吉田课长昨晚安排的，可不仅仅是‘保证交易安全’吧？”
美惠子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我……我不知道……课长他……”
“嘘——”余则成将枪口用力顶了顶，“我没时间听废话。告诉我，吉田为什么要杀我？那批走特别通道的货物，到底是什么？清单在哪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清单……”美惠子带着哭腔，“课长从来不准我过问这些……他只是……只是让我传话……”
“传话给谁？除了那些伏兵，还有谁？”余则成紧逼不舍，“‘海蛇’是谁？”
听到“海蛇”二字，美惠子瞳孔猛地一缩，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瞬间的惊惶没能逃过余则成的眼睛。
【微表情分析：目标对“海蛇”反应强烈，心率瞬间飙升。判断：该代号与目标存在重要关联，或知其危险性。】
“我……我不认识什么‘海蛇’……”美惠子矢口否认，但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颤抖。
“是吗？”余则成冷笑一声，收起枪，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他之前准备好的、关于美惠子偷偷补贴朝鲜娘家以及她巨额鸦片开支的简略记录，上面还有一些模糊但足以让她心惊肉跳的“证据”推断。“那你看看这个。如果我把这个交给吉田课长，你觉得，他是会相信你的解释，还是……直接让你永远闭嘴？”
美惠子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榻上，喃喃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回答我的问题。”余则成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在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下，美惠子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我说……我说……”她涕泪交加，“课长……课长他并不完全相信你那个‘旧友’，他害怕是陷阱，所以……所以安排了人，想抓住你，逼问出底细……那批货……我听他喝醉时提过一句，好像……好像是什么‘特殊的实验器材’……非常敏感，绝对不能出纰漏……”
“实验器材？”余则成心中一动，联想到“影武者”的神经毒素，难道……
“清单呢？”
“清单……课长从不带在身上，他说……说放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只有他和……和‘灰烬’知道密码……”
“灰烬！”余则成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
阿诚提醒要“当心”的“灰烬”，竟然与吉田的保险柜密码有关！
“灰烬是谁？”他厉声追问。
“我……我不知道……”美惠子恐惧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课长每次提到这个代号，都很小心……我只知道，那好像是一个……一个很少露面，但课长都很忌惮的人……可能……可能是特高课的人……”
特高课？余则成心念电转。难道“灰烬”是特高课安插在宪兵队，或者与吉田单线联系的监视者？
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生命信号快速接近！数量：3！移动速度：快！威胁等级：高！来源方向：走廊入口！】
有人来了！而且目标明确指向这个包间！
是烟馆的人发现了异常？还是……“灰烬”的人？
余则成脸色一变，知道不能再停留。他看了一眼几乎瘫软昏厥的美惠子，知道从她这里已经榨不出更多信息，留下来只会陷入包围。
他必须立刻离开！
毫不犹豫，余则成猛地推开包间的窗户，下面是一条昏暗的后巷。他回头对美惠子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警告：“想活命，就忘掉今晚见过我！”
说完，他纵身跃出窗口，落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刻，包间的门被粗暴地撞开，三个穿着黑色劲装、面色冷峻的男子冲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过空荡荡的窗口和瘫软的美惠子。
为首一人眼神阴鸷，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缓缓回过头，看向惊魂未定的美惠子，嘴角勾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
“夫人，看来，你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