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我知道这些年因着我让你受了许多苦难糟了不少冷眼,我对不住你...”女人哽咽抽泣,“这几年我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我真的好累,好痛苦...”
老李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女人口中的“好累好痛苦”让他骇然,或许他从没想过妻子其实并不愿意这么活着。
“秀莲,你...”
“你我这辈子都未曾有过害人之心,我不想临了到了下面没脸面见咱们的爹娘。你就说了吧...我相信大人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
老李缓缓垂下头,伏在女人的手里,硬朗朗的一条汉子竟像个孩子似的蒙头痛哭。
平息了情绪的老李,看着病床上的女人,终是放下了一切,这才将他们和圣女之间的事情娓娓道来。
“圣女对沐灵村有恩,这是不争的事实。整个沐灵村都感激她当年出手救了我们,才得以让沐灵村的村民活到现在。起初我也以为她救秀莲是因着她的菩萨心肠,我高兴坏了,幻想着秀莲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和我过日子。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圣女的精心医治下,秀莲竟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虽然没有她们硬朗,可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我高兴的几乎发了疯似的在村里奔走相告,告诉他们秀莲重新活起来了!”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日圣女身边的一位大人找上了我们,告诉我们秀莲的病并没有全好,她之所以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全靠圣女的灵药支撑。若没了药,秀莲随时都会倒下,而且还会性命不保。圣女的药,材料稀缺珍贵且制作繁杂,作为交换,我们必须付出相应的报酬,才能拿到药维持秀莲的性命。”
君亦微微蹙眉,问道:“什么报酬?”
老李转眸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到女人身上。“秀莲的血,她们要的是秀莲的血。”
君亦骇然,他想过所有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这紧要之物竟是活人的鲜血。
“每到月圆之夜的前一日,我就要将秀莲的血送到山上交给她们,然后换取灵药给秀莲续命。”
“月圆之夜?可你每日都上山挑水又是何意?”君亦不解问道。
“她们说秀莲的血天生带着污浊之气,需要每日饮用山上的清泉洗涤,这样放出来的血液才够干净。”
君亦听得浑身发麻毛骨悚然,活人的鲜血到底对她们有什么用?如此残忍无道,到底是一些什么人,为何之前江湖中从未耳闻?
“那你可知她们取秀莲的血到底作何用处?”
老李摇了摇头,“我问过,可是她们很生气。威胁我说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否则我和秀莲都会没命。”
老李这番话已在君亦的意料之中,如此诡异行径,又岂会随随便便的告知旁人。
“多谢李大哥愿意告诉我这些,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我的人跟着你上山下山从未有半分松懈,你是怎么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君亦终于提出了自己一直都没想明白的疑惑。
老李将女人的手小心的放进被褥中,从怀中掏出那枚金黄色的符纸,轻轻抚了抚,递给君亦。
君亦接过,仔细端详:“这是...”
“牵机符。圣女怕秀莲的身子会出意外,给了我这个,让我在危急之时念动咒语,随时联络她们。”
君亦捏着手中的符纸,有些匪夷所思。
“既如此,后来我们把上山的路封死,月圆夜之前你为何没有再次通知他们?难道就不怕你的妻子没有灵药会就此殒命?”
老李苦笑一声:“我也在赌,赌秀莲的血对她们来说比秀莲的命还要重要。你看,我这不是赌赢了吗?我没联系她们,她们自己倒是慌了,发怒了,坐不住了...”
“可你这是在拿整个沐灵村村民的性命在赌!你是赌赢了,如今全村的人都得了瘟疫,被困在此处,没有救命的药材可医,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君亦言语激愤,神情哀怒,为眼前这个愚蠢的男人悲愤不已。
“我也不想啊!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破坏打扰我和秀莲平静的生活,也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受圣女她们控制胁迫!你说我能怎么办?秀莲的血越来越少,她们要的却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秀莲总有一天会被她们榨干血液而死,那我到底还坚持什么呢!不如为自己拼一次,将筹码掌握在自己手中,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如今一张小小的符纸都能有此神通,你真当她们就这么轻易能够被你拿捏。你没有念动符咒主动联系她们,已是对她们起了二心,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又岂会留一个对她们有过异心的人在身边?对她们而言,你早已没了生机,更没有可以和她们谈判的筹码。”
老李低垂下脑袋,瞬间瘫软在地上,口中呢喃道:“是我害了秀莲...我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非要求着圣女给她治病,卧床就卧床了,我日夜照顾着。不能生养就不要了,我俩相互依靠着。怎么就想不通呢?”
念动一张符纸就能千里传音,看来对方绝非普通的高手。能使卧床多年的病人顷刻间下地行走,可轻轻松松的治好村民的瘟疫,又能轻而易举的将瘟疫之毒散播到村里,其行事作风恢诡谲怪令人匪夷所思,倒是与念州城近日所发生的一系列怪诞之事如出一辙。
“不知李大哥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沐灵村村口被封一事?”
老李缓缓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是为他而来。”
君亦眼眸一缩,心头一紧,双手不自主的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