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九章 心悦诚服与新的可能
泰山玉皇顶，山风依旧，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震撼、挫败与一丝新生敬意的复杂情绪。
赵虎那句“这，亦是秩序！”如同最后一记重锤，不仅砸碎了“九曲幻海阵”，更彻底砸碎了海外修士们心中那堵名为“傲慢”的高墙。
玄云真人踉跄后退，道袍前襟上那抹刺目的鲜红，是他法力反噬、心神受创的明证。他脸色灰败，原本矍铄的精神仿佛被瞬间抽空，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负手而立的黑袍男子，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三场比试，论道、斗法、破阵，他们海外星罗群岛一脉，输得彻彻底底，毫无争议。尤其是最后这场破阵，赵虎那匪夷所思的、借助那些“异人”之力暴力拆解阵法的方式，完全颠覆了他对“破阵”二字的认知。那不是技巧的比拼，那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令人绝望的碾压。
仙舟之上，死一般的寂静。沐雨瘫坐在甲板，双目失神，口中反复喃喃着“众生之力……秩序……”，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迷茫与颠覆后的混乱。其他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耷拉着脑袋，不敢再去看平台上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更不敢去接触师尊那惨淡的脸色。来时的那份仙家气度、那份视中原为蛮荒的优越感，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败军之将的惶然与颓唐。
平台四周，中原修士与文武百官在经历了短暂的极致寂静后，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欢呼浪潮！声浪直冲云霄，震得云气翻腾。
“赢了！国师赢了！”
“三战全胜！扬我中原之威！”
“哈哈哈！看那些海外之人还敢小觑我等！”
“国师大人神威盖世！那破阵之法，简直是神乎其技！”
新帝在龙辇上猛地站起，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抓住辇车栏杆，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自豪。他侧头对身旁同样面带红光的杨凌道：“杨卿！看见了吗？国师真乃朕之肱骨，国之柱石！有国师在，何惧海外蛮……海外修士！”他及时改口，但那份扬眉吐气的快意却溢于言表。
杨凌深深躬身，语气带着由衷的叹服：“陛下洪福，天佑我朝，得国师此等不世出之人杰！经此一役，四海宾服，国势必将更上一层楼！”
陈铁可没那么多讲究，挥舞着那柄骇人的大铁锤，嗓门压过了不少人：“老赵！牛逼！真他娘的给咱长脸！晚上必须喝一顿，不醉不归！”他身旁的林红玉，虽依旧静立，面纱遮掩了容颜，但那微微弯起的眉眼，以及悄然放松下来的肩线，都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欢呼声中，赵虎缓缓收势，周身那引而不发的磅礴气息渐渐平复。他目光平静地看向面如死灰的玄云真人，并未趁胜追击，也未出言嘲讽，只是淡然开口道：“玄云真人，三场比试已毕，胜负已分。依照约定，诸位请回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玄云真人身体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他看着赵虎，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苦涩的叹息。他挣扎着稳住身形，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袍，竟朝着赵虎，郑重地拱手，深深一揖！
这一揖，不仅让平台的欢呼声渐渐平息，更是让仙舟上的沐雨等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师尊他……竟然向那赵虎行礼？！
玄云真人直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复杂了许多，原有的傲慢与敌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更强存在的凝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
“赵国师……”玄云真人的声音带着沙哑与一丝疲惫，“贫道……输了。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此前是贫道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英雄，更小觑了国师与中原道统。国师之力，已非寻常真元境可比；国师之道，更令贫道……汗颜。尤其是最后这‘众生之力’……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贫道……受教了。”
这番认输之言，说得极为艰难，却也极为诚恳。到了他这般年纪和修为，脸面固然重要，但直面事实、承认自身不足的勇气更为难得。赵虎展现出的实力与那迥异于常理的“道”，确实击碎了他的骄傲，也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未曾设想过的可能性。
赵虎见状，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得意之色，依旧平静如水：“真人言重了。道途万千，各有殊途。赵某之道，不过恰合此方水土罢了。”
他这份胜而不骄的气度，更让玄云真人心中高看了一眼。他犹豫片刻，再次开口，语气带上了几分试探与请求：“国师，赌约既已履行，贫道自当率众离去，绝不再提传道之事。只是……贫道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真人但说无妨。”
“贫道……想与国师交流一番修行心得，尤其是……关于国师这‘借众生之力’的法门，以及那神奇的战阵之道。”玄云真人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赵虎，带着渴望，也带着一丝忐忑。他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唐突，这等核心秘法，谁人会轻易示人？
然而，赵虎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可。”
赵虎几乎没有犹豫，便应了下来。他目光扫过仙舟，又看向玄云真人：“既是交流，自当坦诚。真人远来是客，若不嫌弃，可随赵某下山，于临时行辕一叙。至于真人的弟子们，亦可一同前来，我朝自有礼官接待安置。”
他此举，并非一时冲动。与海外修士交流，不仅能窥探海外修真界的情况，更能获取可能存在的、中原缺失的修炼资源与知识，这对于即将面对“万族时代”的他与新朝而言，利大于弊。适当的展示肌肉之后，释放善意，往往能打开更广阔的局面。藏着掖着，并非他赵虎的行事风格，在绝对的力量和独特的体系优势面前，他无惧交流。
玄云真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惊喜，连忙再次躬身：“多谢国师！贫道感激不尽！”
他没想到赵虎如此大度！这等胸襟气魄，远非他之前所能想象。
很快，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海外仙舟缓缓降落在泰山脚下指定区域。玄云真人只带了伤势稍稳、但精神依旧萎靡的流云子以及那名之前施展霞光术的弟子（名为明霞），随着赵虎前往其位于山腰的临时行辕。沐雨等其他弟子则被安排在驿馆休息，自有官员负责招待，一应供给，皆按最高规格，彰显新朝气度。
赵虎的行辕设在一处清幽的别院，原本是当地一大户献出，此刻被临时征用。院内古木参天，清泉潺潺，倒也雅致。
厅堂之内，香茗袅袅。赵虎坐于主位，玄云真人坐于客位，流云子与明霞则恭敬地立于玄云身后，低眉顺目，再不敢有丝毫倨傲。陈铁大大咧咧地坐在赵虎下首，林红玉则安静地坐在另一侧，仿佛只是旁听。
交流伊始，气氛还略带几分拘谨。主要是玄云真人在说，介绍海外星罗群岛的风土人情、宗门分布、以及一些基础的修炼理念和常见的灵材、妖兽。赵虎静静聆听，偶尔发问，皆切中要害，显示出其非凡的见识与理解力。
随着话题深入，尤其是当玄云真人谈及海外修士如何利用广阔海域资源，如何炼制各种功效奇特的丹药、法器，以及海外一些特有的、关于上古遗迹和星空传送阵的传说时，赵虎眼中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这些信息，正是目前中原所欠缺的。
“天地之广，远超想象。” 赵虎轻抿一口清茶，缓缓道，“闭门造车，终是下乘。唯有交流互鉴，方能窥得大道全貌之一斑。”
他的话，让玄云真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国师所言极是！以往是我等太过固步自封了。”
轮到赵虎分享时，他并未藏私，当然，核心的“玩家系统”来源他自然不会透露。他重点阐述了《铁骨锻体诀》与《仙秦军阵图》的部分理念，尤其是关于如何整合群体力量，形成合力，以及“秩序”在其中的核心作用。
“……个体之力，终有穷时。然众生之力，汇聚成流，则可改天换地。”赵虎目光扫过流云子和明霞，最后落在玄云真人身上，“我所立秩序，非为禁锢，而为指引，为整合，让每一分微弱之力，皆能寻得其位，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光与热。”
他并未详细解释如何通过“面板”指挥玩家，而是从理念和战阵角度阐述，但这已足够让玄云真人大受震动。他之前只看到赵虎暴力破阵的表象，此刻才隐约触摸到那背后蕴含的、关于组织与协作的深刻道理。这与他所熟悉的、强调个人修为与机缘的海外修真理念，截然不同，却无疑是一条可行的、甚至可能更具潜力的道路！
“整合……指引……秩序……”玄云真人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之前因惨败而郁结的心气，此刻竟疏通了不少，甚至隐隐有所感悟，停滞多年的修为瓶颈，似乎都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他猛地站起身，再次对着赵虎郑重一礼：“听国师一席话，胜贫道百年苦修！国师不仅法力高强，胸怀与智慧，更令贫道五体投地！”
这一次，他的恭敬，发自肺腑。
流云子和明霞看着师尊如此，心中更是翻江倒海。他们从未见过师尊对同辈之人如此敬佩，更何况是一个他们之前视为“蛮夷”的中原修士。流云子看着赵虎那平静无波的脸庞，回想起那粉碎自己一切骄傲的两拳，再听到这番关于“秩序”与“众生之力”的论述，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嫉妒、恐惧、不甘，最终都化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交流持续了数个时辰，双方都觉获益匪浅。赵虎得到了关于海外修真界的宝贵情报，而玄云真人则获得了一种全新的修行视角与理念冲击。
临别之时，玄云真人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简，双手奉上：“国师，此玉简中，记载了我星罗群岛周边海域的部分海图，以及一些常见海外灵材、妖兽的图鉴与特性，或许对国师有些许用处。聊表心意，万望笑纳。”
赵虎接过玉简，神识略微一扫，便知其中价值，点头道：“多谢真人，此物于赵某，确实有用。”
玄云真人犹豫了一下，又道：“国师，今日交流，贫道收获良多，需回去闭关消化。他日国师若有意海外，可凭此玉简中的信物标记，来我星罗群岛做客，贫道必扫榻相迎！”这已是极高的友谊承诺。
赵虎拱手：“若有闲暇，定当拜访。”
送走玄云真人一行，别院再次安静下来。
陈铁凑过来，好奇地看着赵虎手中的玉简：“老赵，这海外老道给的啥好东西？”
林红玉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赵虎将玉简收起，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望向了无尽的南方天际，缓缓道：“是一张地图，也是一把钥匙。”
他顿了顿，“世界的边界，正在我们面前打开。”
“内部的秩序已定，是时候……”
“看看外面的风景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陈铁和林红玉都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内部的统一与强盛，似乎仅仅是一个开始。海外修士的到来，如同一声号角，预示着更广阔、更未知、也必然更波澜壮阔的时代，即将来临。
而他们都知道，身边这个男人，必将再次立于那时代的潮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