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恐龙点了点头,正准备从兜里掏烟,忽然听见有人唤他名字:“恐龙哥。”
他侧过头,看见街边走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花仔,雷耀扬的手下。与周围浮躁的气息不同,这人身姿笔挺,语气平稳:“抱歉打扰,雷先生想请您谈点事情。”
可话虽说得客气,背后却悄悄围上来两个人,站定不动,气氛顿时变得微妙。
“哪个雷先生?”恐龙眯起眼,语气不软。
花仔一字一顿地答:“东星,雷耀扬。”
……
酒吧内,灯火低垂。
雷耀扬坐在一楼吧台边,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轻缓的爵士乐。比起楼上热闹的包厢,这里更像一处隐秘的角落。
这间酒吧和别的地方完全不同。没有震耳欲聋的摇滚,也没有疯狂闪烁的彩灯。墙上的壁灯泛着暖黄的光,地毯厚实,连脚步声都被悄然吞没。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一种低调而讲究的格调。
音乐从一台老旧的唱片机中缓缓流淌出来,音符在空气中轻轻荡漾。雷耀扬坐在卡座里,手边放着一杯香槟,光影交错间,这地方不像寻常的酒馆,倒更像是文人雅士聚集的私密空间。
“怎么没人啊?搞这些玩意儿,是想关门大吉吗?”
一声粗鲁的喊叫划破了宁静。一个身穿花衬衫、脚踩牛仔裤的男人走了进来,外号叫“恐龙”。他大摇大摆地从二楼沿着螺旋楼梯走下,身后跟着花仔和雷耀扬的两个手下。他的出现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湖面,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放这种音乐,神经病吧?谁听得下去。”
雷耀扬放下杯子,从容起身,步伐稳健地走向来人。他衣着得体,神情淡然,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度。
面对挑衅,他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微微上扬,语气平和得仿佛在与老友叙旧。
“全洛克道,只有我的酒吧,敢让客人听莫扎特。”
“这就是品味,和街头吵闹的区别。”
恐龙冷哼一声,头一偏,眼角朝上一瞥,嘴一撇,毫不掩饰心中的轻蔑。他懒散地倚在吧台边,身子歪斜,像是故意要显得更不屑一顾。
“我是东星的雷耀扬。”
那人伸出手,姿态端正,礼数周到。
恐龙抬手一挥,直接把对方的手打开,冷笑出声:“我当然知道你,东星五虎里的‘奔为虎’嘛。”
动作虽无礼,雷耀扬却依旧不动声色。他拉开一张椅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声音温和:“来,坐下聊聊,喝点什么?”
“少啰嗦。”恐龙挥手拒绝,“我女人还在等我。”
雷耀扬不再坚持,自己落座,拿起酒瓶倒了一杯红酒,轻轻啜饮一口,笑容未减。
“这栋楼,其他地方都是陈浩南的地盘。”
“但这间酒吧不同,老板是我朋友。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以后,它归我雷耀扬管。”
“呵。”恐龙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算你有点胆量。”
雷耀扬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目光平静地望向对方。
“整个香江,屯门清一色就属你最能打。”
“你有本事,我有脑子。咱们联手,没什么地方不能拿下来。”
“你搞错了对象。”面对雷耀扬的开口,恐龙始终冷眼相对,语气中满是轻蔑,“你的合作人选不该是我,你也清楚现在洪兴和你们东星之间是什么状况。”
雷耀扬却只是轻轻摇头,点燃一支雪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没弄错人。况且,我手上握着你的把柄。”话音刚落,一名手下便将一个文件夹递到了他手中。
恐龙一听这话,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怒目圆睁:“操,你敢威胁我?”
雷耀扬并未回应,缓缓站起身,翻开文件夹,一边踱步一边念道:“八七年,你为了私利,出卖过自家兄弟。”
“九二年生哥坐镇屯门时,你贪了三百多万,账目都还在……还有别的事,要不要我说下去?”
恐龙脸色骤变,额头青筋暴起:“我草,揭我老底还敢拿这事压我?”
雷耀扬终于停下脚步,神情转为讥讽:“我讲义气,界限分明。这些烂事,我不会告诉韩宾。”
“姓雷的!”恐龙冷笑一声,眼中怒火燃烧,“我这人不吃硬的,更不买你的账。”
“说完了?”他转身就走,嘴里骂了一句,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迈步。
但他没察觉的是,雷耀扬已悄然抓起吧台上的酒瓶,猛然挥出,重重砸在他的后脑。
“砰!”
“啊——!”
玻璃碎裂声与惨叫同时响起,鲜血从恐龙头顶喷涌而出,他整个人向前扑倒,撞上栏杆,又翻滚落地,蜷缩在地上嘶吼不止。
“上!给我打!”
花仔得令,立刻带着两人冲上前,对着尚未起身的恐龙拳脚相加,边打边吼:“我们老大看得起你才来找你,你他妈配推辞吗?”
雷耀扬倚着栏杆,嘴里叼着烟,神色淡然,仿佛刚才那番交涉从未发生。他静静看着眼前一幕,像在欣赏一场戏,末了才淡淡提醒:“别在这儿闹太脏,人家要收场的,拖出去打。”
天台地面,花仔一把揪住恐龙衣领,狠狠甩出,桌椅应声翻倒。身后几人迅速围拢,拳影交错,脚踢不断。
雷耀扬深吸一口烟,徐徐从窗口吐出,眼神依旧平静。他轻轻挥手,声音不高却清晰:“把他架起来。”
“起来!”花仔厉声喝道,一脚踹向恐龙侧腰。
花仔拽着一个小弟,低吼着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个满脸血污、瘫软如泥的恐龙从地上拎了起来。
雷耀扬望着眼前这一幕,轻轻摇头,神情中透出几分感慨。
“恐龙,你真让我失望。”
他声音冷淡,却带着讥讽:“在这香江,杀人未必有罪,蠢才是原罪。你偏偏选了最笨的一条路。”
“脑子里进水了?还是根本就没长脑?”
话音落下,他仰头望向夜空,嘴角缓缓扬起,“我最爱看的东西,就是从高处坠落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