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成亲后,并未替楚南溪向内务府请封诰命夫人。
在贵女们的眼里,那就是谢晏认为楚南溪不配。
人自轻则人恒轻之。
这些贵女敢拿楚南溪被绑架一事来取笑她,也有这个原因。
狗冲你叫,你不一定要冲狗叫回去。听到赵青棠的揶揄,楚南溪并未在意,她微微一笑,向郡君赵青棠见了个礼。
赵青棠却故意不看她行礼,反而转脸向张蕴得意笑道:“妹妹,等你成了信王妃,出个门啊,她们一个个的给你见礼,看着都嫌累。”
到时便躲着你们这些瘟神走呗......楚南溪正面带微笑腹诽,突然好像被一个词击中:
信王妃?张蕴要做信王妃?
那魏向晚怎么办?
楚南溪很清楚,谢晏迟早要除掉魏荃,这也是她穿书心愿单上列着的心愿之一。吕中丞与魏荃同流合污只会被一锅端,魏向晚若是嫁给他的傻儿子,同样难逃厄运。
她只有嫁给信王,才有可能凭借信王的身份地位,和“罪不及出嫁女”这条,逃过一劫。
还有个非常关键的原因,信王赵翀,是魏向晚的心悦之人。
在盲婚哑嫁的大夏,能嫁心悦之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楚南溪,你被歹人掳走那么久,还漂洋过海的去到明州,滋味怎么样?你这名声......谢相公岂不是更嫌弃你了?你怎么还有脸出来祈福?”赵青棠用团扇掩住嘴,却掩不住她嘲讽的笑声。
楚南溪淡定道:
“从头到尾,我都与我亲阿兄须臾不离,歹徒未近我半分。歹徒在临安明目张胆掠卖,你们不去唾弃歹徒,却来嘲讽我一个受害者。这就是宗室贵女心怀仁爱的教养?你就不怕,同样的厄运会降临在你头上?”
“你!我没你那么贱......”赵青棠还要再讥讽她几句,张蕴却拉了拉她衣袖,大度道:
“再怎么说,楚娘子也是谢相公亲自去接回来的。人家已经遮掩了,你就不要如此耿直,再去揭人伤疤,到时遭人记恨就不好了。”
“清者自清。”
谢晏声音如期而至,“《女诫》有云,静默慎言,求其出也寡。《女论语》亦道,莫争是非,休分彼我。看来,宫学女夫子并未尽职,本相明日是否要将礼部、尚宫局和国子监一并弹劾,以免耽误贵女教育。”
谢晏是众臣之首,向来以冷面示人,贵女们虽爱慕他与沈不虞二人的身份及品貌,却无人敢肖想。见到谢沈二人出现,包括赵青棠这位郡君在内,她们都不由自主心生畏惧,恨不得拔腿便走。
上次花朝节,谢晏要弹劾她们的父亲,这次又要弹劾她们老师,真是瘟神无疑。
“不、不,我们什么也没说……”
赵青棠想起上次回府受罚禁足,头皮都麻了,曲了曲腿,拉着张蕴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们是瘟神吗?刚才还咄咄逼人,一副吃人不要脸的样子,怎么我们一来就跑了?”沈不虞声音不大,只刚好被赵青棠和张蕴听到的程度。
她们跑得更快了。
“沈提举,还是你厉害!”王灿儿拍手笑道,“下次我跟她们吵架,你一定要来帮我。”
“我又不是你养的狗,到处帮你咬人。”沈不虞朝她翻了个白眼。
谢晏拉过楚南溪上下打量一番,才低声道:
“你放心,今日放生祈福,我私下准备了稀有的金线赤鳞鲤,官家必会认为是吉兆。官家行赏时,我会为你求赏宜人诰命。虽因功赏赐不如宰相夫人的一品诰命尊贵,但它属于你自己。
你我虽知真相,也不会把那些虚礼放于心上,但在女子被礼教约束的当下,我不能任你在此事上被人看轻。”
“谢晏......”
楚南溪是第一次听他提起掠卖对她名声的影响,原来,他早已考虑到这个情况,还处心积虑给官家备礼。
“嗯?”
谢晏的低音很好听,楚南溪笑了,忍不住又轻轻唤了一声:
“谢晏。”
“嗯?”
“没什么,只是单纯想叫你。”
楚南溪有种被呵护的甜蜜。
谢晏心中涌起一阵温柔,只是他分不清,这情绪来自于楚南溪还是他自己。他拉过楚南溪的手,在她手心上一笔一划写了个“心”字,含笑道:
“心在你手里。”
“不对!我要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楚南溪想起刚才赵青棠的话,又火急火燎问,“张蕴要做信王妃了?怎么没听你提起?”
真是画风突变。
“张四小姐?”
谢晏疑惑的看向沈不虞,沈不虞两手一摊,表示他一无所知。
但以他们对官家的了解,这事很容易想通,官家信任张家,只不过是借张家往信王身边放一双眼睛,宫中有张贵妃牵制,张家不会蠢到支持信王做傻事。
沈不虞瞟了楚南溪一眼,不屑道:“她做她的信王妃,你也没必要怕成这样。”
“我这是害怕吗?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而已,上巳节时,我有幸见过信王,他和晚妹妹相谈甚欢,那时还不知他婚事已定。”
大夏外戚不掌实权,就连钱财也多是官家赏赐,官家宠爱张贵妃,家中也只有弟弟刚拿到油水足的低品官职。
沈不虞也是外戚,可他的权利来自于他是官家手中的刀,离了这一条,他也什么都不是。
外戚本不足为患。
可楚南溪只想知道,书中将来会被鸩杀的信王,他的命运就不可逆转吗?这怎么对谢晏说?
“我明白了。”谢晏笑道,“我会适时告知信王,他喜事将近。”
嗯?他怎会明白的?
正说着话,忽见有数个中官摇铃跑动,这是官家准备到了。
谢晏与楚南溪分在主亲水台两边,王灿儿姐妹要走得更远,大家匆匆分开,各自去找位置列队。
在铜铃声的催促下,官员家眷们都在匆匆行走,与楚南溪擦肩而过的两个声音,却低低飘入她耳中。
“这位美人可是刚从明州回来的楚娘子?”
“是她。听说她才在府学教训了你弟弟,你不会是连她也……哈哈,当我没说。”
“这有什么?本公子就是喜欢经年之玉、火辣之花。艳质丰肌强过嫩蕊娇花,这可是我爹说的。”
“哈哈......国公爷好眼光!”
什么王八蛋,光天化日敢说出此等龌龊之话?
国公爷?
楚南溪回头看去,果然蛇鼠一窝。
两男子当中,说那虎狼之言的,便是国公爷赵府尹的长子。
赵青棠、赵西风的哥哥赵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