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劈在木头上的“咚”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我攥着斧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木屑溅在裤腿上,留下细碎的白痕。院子角落里的红色摩的,在晨光里泛着旧旧的漆光,像个随时会暴露秘密的定时炸弹。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穿深色夹克的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似随意地来回踱步,目光却时不时往院子里扫——尤其是盯着那辆摩的。我的心猛地一沉,斧头停在半空,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斧柄。
那男人看了两眼摩的,又朝我这边望过来。我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劈柴,斧头落下时故意偏了点,砸在木头边缘,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没过来,又在巷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了。我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连斧头都有些握不住。
等他彻底走了,我扔下斧头,快步冲过去把摩的推进杂物间。杂物间里堆着破家具和旧纸箱,我找了块厚重的破帆布,把摩的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连车轮都没露出来。做完这些,我还不放心,又搬了个旧衣柜挡在门口,才喘着气退回屋里。
当天下午,烟瘾上来了,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换上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把帽子压得很低,出门去巷口的超市买烟。刚走到超市门口,就听见收银员和一个顾客在议论:“最近警察查得严,说是在抓什么连环杀手,到处都在找人呢。”
“可不是嘛,听说都杀了好几个了,还是个左眼角有疤的,你说吓人不吓人。”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脚步顿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样。收银员的目光扫过来,我赶紧低下头,转身就往回走,连烟都忘了买。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屋里,翻出床底的木箱。打开锁的瞬间,那把刀的冷光晃得我眼睛疼。我又找出剩余的几副乳胶手套,一起塞进黑色塑料袋里。我不敢把这些东西留在家里,万一警察找上门,一搜就搜出来了。
我骑着被帆布盖着的摩的,绕了好远的路,才到郊区的废弃矿洞。矿洞入口黑漆漆的,像张要吞人的嘴,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股铁锈味。我把黑色塑料袋扔进去,听着袋子落地的“哗啦”声在洞里回荡,直到彻底没了动静,才敢转身骑车离开。
从那天起,我的日子变得混乱起来。白天不敢出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暗得像傍晚。只有到了夜里,才敢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一眼。我会坐在窗边抽烟,烟蒂扔了一地,耳朵却时刻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哪怕是邻居家的狗叫,都会让我心跳加速。
我还在门后顶了根木棍,木棍两端抵着墙,这样只要有人推门,木棍就会掉下来发出响声。有好几次,夜里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我会立刻躲进衣柜里,把自己缩在角落,捂着嘴不敢呼吸,直到警笛声消失,才敢慢慢爬出来,满身都是冷汗。
有时候我会做梦,梦见自己被警察抓住,手铐铐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特别真实。我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看着警察把我带走,周围全是人的指指点点。每次从梦里惊醒,我都大口喘着气,后背的衣服能拧出水来。可我从来没后悔过,只觉得是警察太烦,非要盯着我不放。
又过了几天,我实在忍不住想出去看看情况,也想确认一下警察是不是还在查。我找出件最旧的工装,洗得发白,袖口还破了个洞,又戴上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骑车去了偏远的农贸市场——那里离老城区远,应该不会遇到认识我的人。
农贸市场里人很多,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在一起,显得很热闹。我故意放慢脚步,假装看蔬菜,眼睛却在观察周围的人——有没有穿深色夹克的,有没有老是盯着我看的。逛了一会儿,没发现异常,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就在我挑萝卜的时候,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市场管理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本子:“同志,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最近要登记。”
我的心一下子慌了,手停在萝卜上,半天没动。我赶紧低下头,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我……我身份证丢了,正在补办,还没下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管理员又问,手里的笔在本子上悬着。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随口编了个名字:“我叫李军,住在附近的村子里。”
管理员看了我一眼,没再多问,在本子上记了几笔,就转身走了。我却吓得手心全是汗,赶紧拿起两根萝卜,付了钱就匆匆离开。走出农贸市场,我骑上摩的,一路没敢停,直到回到家,才敢摘下口罩,大口喘着气。
我把当天穿的工装脱下来,扔进煤炉里。火苗“腾”地窜高,布料烧着的味道呛得我咳嗽,可我还是盯着火苗,直到工装变成灰烬,才把炉门关上。
那天晚上,我翻出一张从废品站捡的旧地图。地图皱巴巴的,有些地方还破了,我把地图铺在桌上,用手指在上面划着——我想外逃,去邻省的小镇,那里没人认识我,等风头过了,就能重新过日子。
可我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从王芳那里抢来的200块,这点钱连路费都不够。我想“再干一票”,凑够钱就走,可一想到之前差点被警察发现,又有点怕。我坐在桌前,看着地图上的小镇,心里矛盾得很——既想赶紧走,又怕被抓,更怕没钱走不了。
我就这样对着地图坐了一夜,烟抽了一包,直到天快亮了,才把地图折起来,塞进床底。我告诉自己,再等等,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再干一票,然后立刻走。
而我不知道的是,一张无形的网,已经在我周围慢慢收紧,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警局的专案组里,气氛却异常紧张。李佳拿着一份报告,快步走进会议室,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秦队,有结果了!厂区后巷提取到的指纹,和数据库里2001年张礼因盗窃劳教时的存档指纹,完全匹配!”
秦风猛地抬起头,眼神亮了起来:“确定吗?有没有可能出错?”
“绝对确定!”李佳肯定地说,“我们比对了三次,每一个细节都对得上,不会有错。另外,之前在出租屋提取到的84消毒液残留,还有在尸体指甲缝里发现的乳胶手套碎片,都和张礼平房周边超市售卖的品牌一致——84是‘白猫’牌,乳胶手套是本地产的‘利民’牌。”
“太好了!”秦风一拳砸在桌上,“证据链越来越完善了。罗文,你那边走访得怎么样?”
罗文站起身,手里拿着笔记本:“我们去了张礼的户籍地,就是老城区的那间平房。邻居说张礼独居,很少和人来往,性格很孤僻,平时话不多,但脾气特别暴躁。他们还说,张礼有一辆红色的无牌摩的,平时就停在院子里。还有,我们找到一个曾和张礼一起在工地打工的工友,他说张礼特别记仇,之前有个女工嫌他脏,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他就差点和那个女工打架,还说‘看不起我的人,都没好下场’。”
“这就对了。”秦风点点头,“作案动机和我们之前推测的一致——因自卑而产生报复心理,专挑年轻女性下手。张宝文,通讯记录呢?”
张宝文推了推眼镜:“张礼用的是一部二手的直板机,没有登记身份信息,但我们通过基站定位,查到他近10天没有任何通话记录,应该是怕被追踪。不过,他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郊区的农贸市场附近,时间大概是前两天。”
“农贸市场?”秦风皱了皱眉,“他去那里干什么?是想外逃,还是在踩点准备再次作案?”
“我们推测,他可能是在试探,也可能是在观察情况。”张宝文补充道,“农贸市场附近比较偏僻,人流复杂,适合隐藏行踪。”
秦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现在证据链基本完善,张礼的嫌疑已经确定。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布控,抓住他,防止他再次作案。”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制定了一个‘秘密布控、等待时机’的方案。第一,罗文,你带便衣警察,在张礼平房周边500米范围内隐蔽蹲守——可以扮成环卫工人、小卖部老板,或者路过的行人,不要暴露身份,密切观察张礼的动向。第二,张宝文,你继续实时监控张礼的手机信号,一旦他开机,立刻定位,马上通知我们。第三,李佳,你把所有的物证整理好,包括指纹、dNA报告、纤维检测结果,还有工具痕迹的比对报告,准备好后续抓捕后固定证据,确保庭审时没有任何问题。”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立刻开始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便衣警察在张礼的平房周边布下了天罗地网。有的扮成环卫工人,拿着扫帚在巷口来回扫地;有的扮成小卖部老板,坐在柜台后,眼睛却时刻盯着张礼的院子;还有的扮成下棋的老人,坐在巷口的石凳上,看似在聊天,其实在观察着每一个进出巷子的人。
到了第五天,一个便衣警察发现张礼从屋里出来,走到杂物间,掀开帆布,开始擦拭那辆红色摩的。便衣立刻用对讲机向秦风汇报:“秦队,目标在擦拭摩的,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秦风接到汇报后,立刻赶到现场附近,躲在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张礼的动作。他看着张礼仔细地擦着摩的,连车把都擦得发亮,眉头皱了起来:“他很可能想外逃,或者是要再次作案。”
旁边的罗文着急地说:“秦队,我们现在动手吧?趁他还在院子里,跑不了。”
秦风摇了摇头:“不行,他手里可能有凶器,在室内抓捕太危险,万一他反抗,不仅会伤到我们的人,还可能伤到周围的邻居。再等等,等他骑上摩的离开平房,到了开阔地带,我们再动手,这样更安全,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罗文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张礼的动作。
而此刻的我,还在院子里擦拭着摩的。我看着摩的被擦得发亮,心里想着:等会儿就去踩点,找个合适的目标,干一票就走,去邻省的小镇,再也不回来。我完全没注意到,巷口那些看似普通的人,其实都在盯着我,一张无形的网,已经悄然收紧,就等着我钻进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