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海基地。
距离天魔世界归来已过去三个月。
基地中央广场上，一座高九米的黑色石碑静静矗立。石碑正面，刻着三百七十二个名字——那是“烛龙计划”及长城之战以来所有牺牲者的名字。最上方，清虚子、玉宸子、碧霞元君三位掌门的名字熠熠生辉。
每日清晨，都有修士和军人来到碑前，或默默伫立，或献上鲜花。
林阳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的广场。他的气息比三个月前更加内敛，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林顾问，会议时间到了。”秘书轻声提醒。
“知道了。”
林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深蓝色制服——这是超管局为他特制的“文明远征军”统帅服，左胸绣着太极图与星辰交织的徽章，右胸则是衔尾蛇的印记，代表对巫族的承诺。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长桌左侧，是超管局及各国代表。陈建国坐在首位，身旁是美、俄、欧、印等大国的特使。右侧，则是山海世界各宗门的新任掌门——清虚子等人的弟子或同辈。
所有人都看向林阳。
“开始吧。”林阳在主位坐下，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全息投影亮起，显示出一幅宇宙星图。星图上，地球只是一个微小的蓝点，而在其周围，标注着十二个红色光点。
“这是根据李淳风前辈留下的线索，结合上古巫族资料推算出的‘根源碎片’可能存在的十二个坐标。”林阳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它们分布在不同的维度、不同的时空，有的在诸天万界之中，有的在时空裂缝之内。”
他放大其中一个坐标：“第一个目标，编号‘玄黄-07’世界。根据探测，这个世界有强烈的秩序波动，说明文明尚存，但同时也检测到混乱侵蚀的迹象。”
美方特使举手提问：“林统帅，我们如何确定这个世界值得拯救？也许它已经彻底堕落，我们的介入只会浪费资源。”
“问得好。”林阳看向他，“所以我们不是去‘拯救’，而是去‘观察’和‘交易’。”
他调出一份文件：“文明远征军的第一原则：不干涉内政，除非涉及根源碎片或天魔威胁。第二原则：平等交易，以技术、知识交换我们需要的东西。第三原则：若当地文明请求援助，需经远征军指挥部评估批准。”
“听起来像星际版的门罗主义。”俄方特使笑了笑。
“不，是‘道法自然’。”林阳认真道，“每个文明都有其发展规律，强行改变只会适得其反。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寻找根源碎片，修复宇宙。在此过程中，与友善文明建立联系，对抗共同敌人——混乱侵蚀。”
欧方特使提问：“远征军的规模如何？需要各国提供多少兵力？”
“第一期远征军，总规模三千人。”林阳报出数字，“其中地球方面两千，山海世界一千。分为三个军团：探索军团、战斗军团、后勤军团。”
“探索军团由我直接指挥，负责寻找根源碎片及与当地文明接触。战斗军团由王振国将军指挥，应对可能出现的威胁。后勤军团由陈建国局长统筹，保障物资供应及基地建设。”
他顿了顿：“各国按国力比例提供人员和资源，具体分配方案已经下发。山海世界方面，蜀山、昆仑、蓬莱各出三百人，其余一百人由中小宗门分摊。”
会议室里响起低语声。三千人的规模不算大，但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更重要的是，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星际远征军。
“什么时候出发？”陈建国问道。
“三十天后。”林阳回答，“‘星空之门’需要升级，以支持更远距离的跨维度传送。同时，所有参战人员需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强化训练，包括异世界生存、跨文化交流、对抗混乱侵蚀等科目。”
他看向众人：“还有什么问题？”
一位年轻的蜀山代表站起身：“林前辈，我有一个问题……关于巫族。”
会议室安静下来。天魔即是巫族的真相，在高层中已经不再是秘密，但如何对待这个曾经的“敌人”，依然存在分歧。
“说。”林阳点头。
“如果我们找到净化巫族污染的方法，是否意味着……要原谅它们对地球造成的伤害？”年轻人眼中有着明显的愤怒，“我的师尊清虚子，就是死在它们手中。”
这个问题很尖锐，也很现实。
林阳沉默了片刻。
“我不说‘原谅’。”他缓缓开口，“因为有些事，无法原谅。”
“但我们要明白，长城之战的敌人，不是清醒的巫族，而是被污染、失去理智的怪物。真正的巫族，五十万年前为了对抗宇宙崩坏，自愿接受改造，最终被流放，在痛苦中沉沦至今。”
“我们与巫族的关系，不是简单的敌友。”林阳站起身，“而是两个同样在崩坏宇宙中挣扎求存的文明。如果我们因为仇恨而拒绝合作，那么当宇宙彻底崩坏时，所有文明都将一同毁灭。”
他看着那个年轻人：“你师尊的剑，是为了守护而生。而最好的守护，不是消灭敌人，而是终结战争本身。”
年轻人低下头，若有所思。
“散会。”林阳宣布，“三十天后，集合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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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山海基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
“星空之门”的升级工程昼夜不停。工程师们按照林阳提供的图纸，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十二个辅助阵眼，每个阵眼都镶嵌了拳头大小的“虚空结晶”——这是从山海世界的时空裂缝中采集的稀有材料，能稳定空间波动。
训练场上，三千名选拔出来的精英正在进行魔鬼训练。他们不仅要掌握各自的专业技能，还要学习基础道法、异世界生态学、甚至简单的外星语言——林阳根据根源碎片可能存在的文明类型，编制了十二种通用交流符阵。
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基地东侧的“法则塔”。
这是林阳亲自设计建造的修炼场所，塔高九层，每层都模拟了不同的法则环境。第一层是重力法则，重力从一倍到百倍递增；第二层是时间法则，时间流速可调节；第三层是空间法则，空间不断折叠扭曲……
赵明、苏雨、周浩三人就在塔中修炼。
经过三个月的调养，三人的伤势已经恢复，但修为尽废，需要从头开始。然而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生死，或许是因为林阳不惜代价的资源倾斜，三人的重修速度快得惊人。
“喝！”
塔内第三层，赵明一拳轰出。拳头表面浮现出土黄色的符文，与空气摩擦发出雷鸣般的爆响。在他对面，一个由阵法生成的岩石傀儡应声碎裂。
“大师兄，你到观微境后期了？”苏雨惊喜道。
赵明擦了擦汗，感受着体内流转的真气：“嗯，再过几天应该能到巅峰。你们呢？”
“我昨天刚突破到中期。”苏雨指尖凝聚出一滴水珠，水珠在空中变幻形状，最后化作一柄晶莹剔透的小剑。
周浩嘿嘿一笑，掌心升起一团火焰：“我也是中期，但老师说我的火系天赋比之前更强了。”
三个弟子相视而笑。虽然失去的修为还没完全找回，但他们能感觉到，重修后的根基比之前更加扎实。更重要的是，经历过天魔世界的生死考验，他们的心境有了质的飞跃。
“师父说，这次远征会带我们一起去。”赵明眼中闪过期待。
“真的？”苏雨和周浩眼睛一亮。
“嗯。”赵明点头，“师父说，真正的成长不是在温室里，而是在风雨中。他希望我们能亲眼看看诸天万界，亲身体验不同文明的智慧。”
三人正说着，训练室的门开了。
林阳走了进来。
“师父！”三人齐声行礼。
林阳打量着三个弟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进度比我想象的还快。看来那次磨难，对你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他取出三个玉盒，分别递给三人：“打开看看。”
三人接过玉盒，打开后都愣住了。
赵明的盒子里是一副土黄色的拳套，拳套表面布满玄奥的纹路，隐约能听到大地的脉动。
苏雨的盒子里是一条水蓝色的丝带，丝带柔软如流水，却又散发着凌厉的剑意。
周浩的盒子里是一枚火红色的戒指，戒指中央镶嵌着一颗跳动的火焰宝石。
“这是……”赵明声音发颤。
“为师为你们炼制的本命法宝胚胎。”林阳微笑道，“拳套名为‘地脉’，丝带名为‘天河’，戒指名为‘炎心’。它们会随着你们的成长而成长，最终成为最适合你们的法宝。”
三人捧着法宝，眼眶发红。他们知道，炼制这样的法宝需要耗费多少心血。
“别哭哭啼啼的。”林阳摆摆手，“一个月后就要出发了，抓紧时间与法宝磨合。记住，法宝再好也只是工具，真正的力量，来自你们自己的道心。”
“是！”三人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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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夜，林阳独自一人来到纪念碑前。
夜色中，石碑上的名字泛着淡淡的荧光。林阳伸手，轻轻触摸着清虚子的名字。
“清虚子道友，明天我就要走了。”他轻声说，“去你们蜀山典籍里记载的‘诸天万界’，去找修复宇宙的方法。”
“你说过，蜀山剑修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剑开天门’，去看看门外的风景。”林阳笑了笑，“现在，我要替你去看了。”
晚风吹过，带来远山的松涛声。
林阳又看向玉宸子和碧霞元君的名字：“玉宸子道友，碧霞元君……你们的宗门我会照看，你们的传承不会断绝。等我回来，会告诉你们诸天万界，到底有多么广阔。”
他在碑前站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
转身离开时，林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建国站在不远处，手中提着两瓶酒。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陈建国走过来，递过一瓶酒，“临走前，陪你喝一杯。”
两人在碑前的台阶上坐下，打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
酒很烈，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这次去，要多久？”陈建国问。
“不知道。”林阳摇头，“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时间在不同世界流速不同，我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地球这边你放心。”陈建国拍拍胸脯，“有我在，乱不了。只是……早点回来。大家都等着你。”
林阳看向夜空。今晚的星星格外明亮，每一颗都可能是一个世界，一个文明。
“老陈，你说我们人类，在这茫茫宇宙中，到底算什么？”
陈建国愣了愣，然后笑了：“要我说啊，我们什么都不是，就是一粒尘埃。但正是这粒尘埃，现在要去做一件大事——拯救宇宙。想想还挺带劲的。”
林阳也笑了。他举起酒瓶：“敬尘埃。”
“敬尘埃。”陈建国碰了碰瓶。
两人对饮，不再说话。
远处，山海基地的灯火彻夜未熄。工程师们在做最后的检查，战士们最后一次擦拭装备，后勤人员清点着物资清单。
这是一个文明的夜晚，也是一个文明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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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天后的清晨。
升级后的“星空之门”前，三千名远征军将士整齐列队。
银色的平台扩大了三倍，表面的阵法纹路更加复杂玄奥。九根主柱变成了三十六根，呈天罡之数排列，每一根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
林阳站在平台中央，身后是赵明三人及一百名探索军团精锐。王振国率领的战斗军团在左侧，陈建国统筹的后勤军团在右侧。
更外围，是数万送行的人群。有战士的家人，有各宗门弟子，有普通民众。他们举着横幅，上面写着“平安归来”“道法传诸天”等字样。
陈建国作为留守总指挥，发表简短讲话。但他只说了几句就说不下去了，最后只是向着远征军深深鞠躬。
林阳回礼，然后转身，面向三千将士。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有年轻的，有年长的。但此刻，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着同样的光芒——那是探索未知的渴望，是守护家园的决心。
“诸位。”林阳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整个基地，“今天，我们将踏出地球，走向诸天。”
“此去，前路未知。可能会遇到友善的文明，也可能会遇到凶残的敌人。可能会找到拯救宇宙的希望，也可能会直面毁灭的绝望。”
“但无论如何，请记住——”
“我们代表的不只是自己，也不只是国家。我们代表的是地球文明，是五千年历史，是七十亿同胞对生存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
“我们是使者，是探索者，也是守护者。”
“现在，我命令——”
林阳高举右手，然后猛然挥下：
“出发！”
三十六根主柱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平台开始旋转，越来越快，直到化作一个银色的旋涡。旋涡中心，空间被撕裂，露出深邃的星空隧道。
远征军将士们按顺序踏入旋涡，身影一个个消失。
最后，林阳回头，看了一眼地球的天空。
蓝天白云，阳光正好。
他笑了笑，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旋涡。
下一刻，光芒吞没一切。
当所有人再次睁眼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天空下。
灰色的云层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远处，奇形怪状的山脉连绵起伏，山脉之间，隐约能看到城市的轮廓——但那城市的建筑风格，与地球任何一个文明都不同。
它们像是用某种生物的甲壳和骨骼建造的，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有些孔洞里还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检测到大气成分：氮气78%，氧气21%，惰性气体0.93%，其余为未知成分。空气含氧量略高于地球，适合人类生存。”探索军团的科学家迅速报告。
“检测到能量波动……来源，十点钟方向，距离五公里。强度相当于布阵境初期，正在快速接近！”
林阳神念扩散，立刻捕捉到了那个目标。
那是一个……生物。
它有着近似昆虫的外形，身长三米，覆盖着暗红色的甲壳，六条节肢在地面快速移动。头部有一对复眼，以及一对锋利的螯肢。最诡异的是，它的背部生长着三对半透明的翅膀，翅膀表面有电流流转。
而在它身后，还有更多同样的生物，粗略估计至少上百只。
“战斗准备！”王振国立刻下令。
但林阳却抬手制止：“等等。”
他向前走了几步，独自面对冲来的生物群。
在距离百米时，为首的生物突然停下。它抬起前肢，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那些轨迹留下淡淡的光痕，最终组成一个符号。
一个林阳从未见过，却能直觉理解的符号——
“欢迎？还是……警告？”
林阳想了想，也抬起手。指尖金光流转，在空中画出一个太极图。
太极图缓缓旋转，散发出平和、秩序的气息。
那个生物看到太极图，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它再次划动前肢，这次画出的符号更加复杂。
林阳的神念捕捉到符号中蕴含的信息：
“秩序……行者？你们……从何而来？”
果然，这个世界的文明有交流能力。
林阳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我们从远方而来，寻找遗失的碎片。”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生物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动作——
它收起螯肢，六条节肢弯曲，身体低伏。
这是……表示友善或尊敬的姿态。
“欢迎来到……甲壳城。”它的信息直接传入林阳脑海，“我是城防军第三小队队长，甲七。请随我来，长老会想要见你们。”
林阳与王振国对视一眼，点点头。
“带路。”
在甲七的引领下，远征军向着那座奇异的城市前进。
路上，林阳观察着这个世界。这里的植物也不同于地球，大多是蕨类和真菌类，颜色以暗红、深紫为主。偶尔能看到一些小型生物在草丛中穿行，它们看到甲七等“甲壳族”时，会迅速躲藏。
“这个世界……似乎经历过某种灾难。”苏雨低声说。
她指着远处一片区域。那里的大地呈焦黑色，寸草不生，空气中还残留着微弱的混乱气息。
“是混乱侵蚀。”林阳肯定道，“而且时间不长，最多十年。”
甲七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复眼中闪过悲伤：“是的。十年前，天空裂开一道口子，黑色的雨下了三天三夜。从那以后，大地开始腐败，一些同胞……变成了怪物。”
它顿了顿：“长老说，那是‘宇宙的伤口’在流血。你们……能治好它吗？”
林阳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城市，看着那些站在城墙上、用好奇和警惕目光打量着远征军的甲壳族民众。
这个世界，也在挣扎求生。
和地球一样，和巫族一样。
或许，这就是李淳风要他看的东西——
在崩坏的宇宙中，没有一个文明能独善其身。
而修复根源，是所有文明的共同责任。
“我们会尽力。”林阳最终说道。
甲七的复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笑容”的神采。
“谢谢。”
城门口，一群身着更加华丽甲甲的甲壳族正在等候。为首的是一个年老的个体，它的甲壳已经泛白，身上挂着许多骨制饰品。
“远道而来的秩序行者，欢迎。”老甲壳族用苍老的声音说，“我是甲壳城长老会首席，甲一。我们已经……等了你们很久了。”
林阳心中一动：“等我们？”
“是的。”甲一缓缓点头，“在古老的预言中记载：当天空再次流血时，会有来自星海之外的秩序行者降临。他们将带来希望，也可能带来毁灭。”
它看着林阳，复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那么，行者——”
“你们是希望，还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