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渊深处那场超越界限的碰撞,其涟漪并未完全平息。被“太初源毒”强行抹除的祭坛区域,那片绝对的“空无”依旧存在,如同一个烙印在现实上的伤疤,散发着令生灵本能规避的沉寂气息。弥漫的魔气与幽冥之力失去了源头,虽在缓慢消散,却依旧将这片地域化作险恶的死地。
小夭静静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周身笼罩的混沌光晕如同一个天然的茧,将她与外界隔绝。她的呼吸微不可查,脉搏缓慢到近乎停滞,仿佛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唯有眉心上那道布满裂痕、却顽强弥合着的混沌印记,以及怀中那枚内蕴流转混沌气息的玄龟护心佩,证明着她体内尚存一丝不灭的生机。
那两名侥幸存活的金丹中期修士——来自海外散修联盟的“沧浪真人”与瑶池本宗的“青松长老”,强忍着伤势与神魂中残留的惊悸,守在小夭身旁,不敢擅离,也无力擅离。他们布下了几重简陋的防护禁制,便各自吞服丹药,艰难地运功疗伤,目光却时不时担忧地望向那仿佛永恒沉睡的身影。
时间在这死寂的深渊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
小夭的意识,正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这里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最原始的、不断生灭的“无”。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尘埃,随时可能被这混沌同化,归于永恒的寂静。
就在这彻底的虚无即将吞噬她最后一点灵明之际,一点微弱的星芒,如同穿越了万古洪荒,顽强地在她意识深处亮起。
那星芒很熟悉,带着厉狩独有的、冰冷下的执拗与守护。
“活下去……”
那声最后的叹息,再次回荡。
紧接着,葬古碑中获得的《太初源毒经》总纲自主浮现,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混沌符文,此刻在濒临彻底“归无”的境地中,竟变得清晰起来。她仿佛触摸到了那“终结”之中蕴含的“起始”,那“死寂”深处孕育的“生机”。
太初源毒,并非纯粹的毁灭。毁灭的尽头,即是新生。
她体内那近乎崩散的“源毒道种”,在这股明悟与那星芒的引导下,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重新凝聚。不再是简单的混沌气流,而是化作了一个微型的、不断进行着生灭循环的混沌漩涡。漩涡中心,一点更加凝练、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第一缕生机的混沌星火,被点燃了。
这星火,以她燃烧殆尽的生机为引,以厉狩残魂最后献祭所化的守护意念为薪,以《太初源毒经》的无上道韵为基,更吸纳了之前那缕“太初源毒”净化万物后反哺出的最精纯本源!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源毒道种”在这一刻,发生了本质的蜕变!不再是雏形,而是真正扎根于太初本源,兼具“毒噬万法”与“化生万物”两种截然相反特性的——**混沌道种**!
外界,守护在一旁的沧浪真人与青松长老猛地睁开双眼,惊骇地看向小夭。
只见笼罩她的混沌光茧骤然收缩,尽数没入其体内。她眉心那布满裂痕的印记,此刻裂纹尽消,变得圆融无暇,色泽更加深邃,仿佛内蕴一方混沌宇宙,缓缓旋转间,有道音轻鸣。她原本近乎透明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苍白如纸的肤色重新焕发出玉石般的光泽,甚至比之前更显莹润。一股深沉内敛、却又仿佛能包容与化解万物的磅礴生机,自她体内缓缓苏醒、壮大!
她的修为,在水到渠成间,悍然冲破了假丹境的桎梏!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混沌、表面天然烙印着“归无”与“化生”道纹的**混沌金丹**,在她丹田气海之中,滴溜溜凝聚成型!
金丹初期!
而且,绝非寻常金丹!其品质之高,底蕴之厚,蕴含道韵之玄奥,远超沧浪与青松的认知!
小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是之前的冰冷与决绝,而是化作了一片深邃的平静,如同经历了万古沧桑,看透了生死轮回。那眼底深处,一点混沌星火静静燃烧,既有着毒噬万物的寂寥,又蕴含着化生新机的温暖。
她醒了。
在彻底燃烧,历经归墟,于绝对的死寂中,涅盘重生!
“玄……玄道友!”沧浪真人声音带着颤抖,既是惊喜,又是敬畏。眼前的小夭,气息与之前截然不同,明明只是初入金丹,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青松长老也挣扎着起身,郑重一礼:“多谢玄道友力挽狂澜,救此界于倾覆!”
小夭缓缓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感受着体内那枚混沌金丹带来的、远超从前的磅礴力量以及对天地法则更加清晰的感知。她低头,看向胸前的玄龟护心佩。
玉佩依旧温润,但其内部那点属于厉狩的星芒,已然彻底消失,感受不到任何意识波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仿佛与她的混沌道种同源共鸣的混沌气息。
厉大哥……终究是为了她,燃尽了一切。
一股深切的悲伤涌上心头,但很快便被一种更加坚定的意志取代。厉大哥用生命为她换来的新生,她绝不能辜负。他的守护意志,已融入她的道途,将由她继承,继续前行。
“两位前辈不必多礼,此乃分内之事。”小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返回瑶池。”
她目光扫过那片被抹除的“空无”区域,又看向深渊更深处。蚀界天魔的意志虽暂时退去,但隐患犹在。幽冥教主力未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三人略作调息,待伤势稳定些许后,便立刻动身离开阴魂渊。
返回的路途,比来时顺畅了许多。围堵的幽冥教徒与魔物似乎因核心据点被毁、高层陨落而陷入了混乱,并未组织起有效的拦截。偶尔遭遇的零星敌人,也被小夭随手化解——她甚至无需动用杀招,仅仅凭借混沌道种自然散发出的“归无”场域,便让那些低阶魔物与教徒如见天敌,纷纷溃散。
数日后,当瑶池那残破的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沧浪与青松都不由得松了口气,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而瑶池方面,早已通过特殊渠道得知了阴魂渊大捷的消息。当小夭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天际时,残存的所有修士,无论是在修复阵法的,还是在清理废墟的,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投向那道素白而挺拔的身影。
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牺牲者的哀悼,有对未来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希望!
是她,在联盟最危急的时刻,带来了关键的信息。
是她,在绝境之中,获得了上古传承。
是她,以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摧毁了蚀界凭体,扭转了乾坤!
如今,她涅盘归来,修为大进,成为了联盟当之无愧的精神支柱与顶尖战力!
瑶池圣女亲自率领一众高层迎出。她看着气息深邃、眉心的混沌印记流转着玄奥道韵的小夭,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感慨,深深一礼:“玄小友,辛苦了。此界能存,你居功至伟。”
小夭还了一礼,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疲惫与伤痕,也看到了那眼底重新燃起的微弱火苗。
“危机暂解,但远未结束。”她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幽冥教根基未损,蚀界天魔威胁仍在。我们需尽快恢复元气,整合力量。”
她的回归,如同给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残破的瑶池,似乎也因此焕发出了一丝新的生机。
然而,小夭心中清楚,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她继承了太初源毒的道统,也接过了厉狩未尽的守护之责。前路之上,不仅有虎视眈眈的幽冥教与域外天魔,恐怕还有因此界剧变、本源动荡而引来的其他未知风险。
她抬头,望向那依旧残留着空间窟窿、晦暗未明的天空,眼神平静而坚定。
星火已燃,道种新生。这燎原之势,将由她,亲手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