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的短暂休整,如同暴风雨眼中珍贵的宁静。
谢玄虽仍虚弱,但体内狂暴的能量风暴已被萧玉镜引导下的共鸣之力初步抚平,那点赤金本源壮大不少,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驱散“蚀”的残渣。
他靠在墙边,闭目调息,脸色虽依旧苍白,呼吸却已平稳有力了许多。
萧玉镜坐在他身旁,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那股新生的能力并未消退,只是如同潮水般暂时回落,蛰伏在意识深处。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谢玄之间似乎多了一条无形的纽带,即便不主动运用异能,也能隐约感知到他气息的平稳与否,心绪的些微波澜。
这种连接,比【朱阙镜心】的“看见”更加私密,更加深入骨髓。
沈孤月从庙外闪身而入,压低声音:
“大人,殿下,追兵的气息在靠近,最多半个时辰便会搜到这里。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卫琳琅摊开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指向其中一条蜿蜒的路线:
“根据墨渊探查,东南方向有一条采药人走的小道,可绕开官军主要布防区域,直插庐州府。只是这条路极为难行,且需横渡湍急的青弋江。”
“就走这条路。”
谢玄睁开眼,眸光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虚虚实实,他们定以为我们会继续向南或向西迂回,直插庐州,反而出其不意。”
计划既定,众人不再耽搁。沈孤月依旧背负起谢玄,墨渊在前清除痕迹、探明前路,卫琳琅与萧玉镜紧随其后。
采药小道果然崎岖异常,许多地方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脚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萧玉镜走得小心翼翼,目光却始终不离前方的谢玄。她能“感觉”到,他虽沉默,但每一次沈孤月变换姿势,他肋下的伤处都会传来一阵隐忍的波动。这份感知,让她心中的担忧具体而微,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尽快护送他抵达安全之地的决心。
就在他们艰难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布满乱石的山脊时,侧面山林中陡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
“在那里!”
十余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间蹿出,刀光映着惨淡的天光,直扑而来!依旧是秦王的“影煞”死士,他们竟如跗骨之蛆,追踪至此!
“保护大人和殿下!”
卫琳琅与墨渊立刻迎敌,沈孤月则将谢玄小心放下,持剑护在他与萧玉镜身前。
厮杀再起!这一次,死士们显然吸取了教训,攻势更加刁钻狠辣,两人一组,相互策应,死死缠住卫琳琅与墨渊,另有两名身手最为矫健的,则如同毒蛇出洞,直取核心的谢玄与萧玉镜!
沈孤月剑光如练,勉强挡住一人,另一人却已突破防线,淬毒的匕首带着腥风,刺向因伤势而行动迟缓的谢玄!
眼看匕首即将及体,萧玉镜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保护谢玄的念头无比强烈!她几乎是本能地踏前一步,并非要用身体去挡,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双眼死死盯住那名杀手!
影响他!阻止他!
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伴随着她强烈的意志,如同水波纹般扩散出去,精准地命中了那名杀手!
那杀手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他眼中凶戾的光芒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恐慌所取代!仿佛眼前不是弱质女流,而是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他持匕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缓!
就是这瞬息之间的停滞!
“噗——!”
沈孤月的剑尖后发先至,如同毒龙出洞,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杀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轰然倒地。
另一边,卫琳琅与墨渊也抓住对手因这突兀变化而微微分神的刹那,奋力将各自面前的敌人斩杀。
战斗再次以全歼敌人告终,但气氛却更加凝重。对方追踪的速度和决心,远超预估。
萧玉镜脱力般地后退一步,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汗。刚才那一下,对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脑海中传来阵阵针刺般的痛楚。这便是主动“影响”他人的代价。
“玉镜!”
谢玄强撑着站起,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满是心疼与了然。他虽未能“看见”那无形力量的交锋,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瞬间,来自她方向的、强烈的情感波动与精神冲击。
“我……没事。”
萧玉镜靠在他怀里,缓了口气,勉强笑了笑,
“只是……有点累。”
谢玄紧紧拥着她,目光扫过地上死士的尸体,又望向庐州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
“沈孤月。”
“属下在。”
“传讯我们沿途所有暗桩,不必再隐匿。”
谢玄的声音冰冷,带着久违的、属于帝师的杀伐决断,
“放出风声,帝师谢玄与华阳长公主,三日后,将于庐州府现身。”
沈孤月、卫琳琅、墨渊皆是一震!
“大人,此举是否太过冒险?”
卫琳琅急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已用过一次。”
谢玄淡淡道,
“秦王多疑,我们越是隐匿,他越会不惜代价撒网搜捕,反而让我们处处受制。不如主动现身,将暗处的敌人,引到明处来。庐州知府是崔氏门生,但并非铁板一块,且有漕运之利。我们要的,就是这潭水被搅浑的机会。”
他低头看向怀中因他这番话而睁大眼睛的萧玉镜,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定:
“怕吗?”
萧玉镜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底那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守护,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她摇了摇头,握紧了他的手:
“你在,我不怕。”
她的异能初醒,他的伤势未愈,前路依旧遍布荆棘。
但这一次,他们将不再一味隐匿潜行。
而是要以身为饵,锋芒暗藏,在这龙潭虎穴之中,杀出一条返回帝京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