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狰狞的玄武图腾与“白衣亦不可信，北境有诈，速往西！”的警告，如同两把冰冷的铁锥，狠狠凿穿了林悠然刚刚因脱离险境而稍感安稳的心。玄武！四象司之一的玄武司！他们也现身了！而且带来的，是与苏白衣截然相反的指引！
信谁？信一路数次出手相救、身份成谜却屡屡展现善意的苏白衣？还是信这突兀出现、来历不明、却直指核心的玄武警告？
北境有诈……慕容锋不可信……这是苏白衣也曾暗示过的。但“白衣亦不可信”……难道苏白衣的相助，背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陷阱？这西去之路，又通往何方？是生路，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死局？
林悠然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布满镜子的迷宫，每一个方向都映出扭曲的影像，真假难辨。她看着车内昏睡的萧景澜，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宁静，将这份沉重的抉择，完全压在了她的肩上。
马车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前行，方向仍是苏白衣指定的北方。驾车的沉默老者背影如山，看不出任何情绪。林悠然的手心沁出冷汗，她死死攥着衣角，目光在车外飞逝的景物与车内萧景澜的脸庞之间来回移动。
必须做出决定！而且必须快！
最终，林悠然咬了咬牙。她无法完全相信那来历不明的玄武标记，但苏白衣“北境有诈”的警告与车夫下毒的事实相互印证，让她对前往慕容锋处充满了警惕。而西行……至少是一个未知的变数。
她悄悄取出袖中藏着的、用于防身的一小包迷药。这是她最后的手段。她不确定对这看似普通的老车夫是否有用，但必须一试。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老丈，烦请停一下车，我……我有些不适，想透透气。”
车夫闻言，缓缓勒住了缰绳，马车平稳地停在路边。他并未回头，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林悠然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一手假意抚着额头，另一只手却悄悄捏紧了那包迷药，准备在下车靠近的瞬间动手。
然而，就在她掀开车帘，一只脚刚刚踏出车厢的刹那，异变陡生！
原本背对着她的车夫，毫无征兆地猛地回身！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速度快如闪电，直刺林悠然的心口！那张原本布满皱纹、看似憨厚的脸上，此刻充满了狰狞的杀意！
他根本不是苏白衣安排的自己人！他也是刺客！之前的沉默和顺从，全都是伪装！
林悠然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本能向旁边猛地一闪！
“嗤啦！”
短刃擦着她的肋下掠过，割破了粗布衣衫，带起一道火辣辣的疼痛。若非她早有警惕，这一下已然毙命！
一击不中，车夫眼中凶光更盛，揉身再上，刀法狠辣刁钻，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林悠然不会武功，全靠一股狠劲和灵活闪避，手中紧握的匕首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地格挡躲闪，险象环生。车厢空间狭小，她还需分心护住身后昏睡的萧景澜，更是捉襟见肘。
眼看那车夫一刀荡开她的匕首，另一只手如鬼爪般直取她的咽喉，林悠然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同凭空出现，倏然介入两人之间！
是苏白衣！
她甚至没有动用兵刃，只是衣袖一拂，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涌出，那车夫刺向林悠然的手腕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猛地一滞，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找死。”苏白衣的声音冰冷如霜，不带丝毫感情。她甚至没有多看那车夫一眼，反手一指点出，指尖仿佛凝聚着一点寒星，瞬间没入了车夫的眉心。
车夫的动作彻底僵住，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气息全无。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悠然惊魂未定，扶着车厢壁大口喘息，看着地上车夫的尸体，又看向突然现身、一招毙敌的苏白衣，心中充满了后怕与更深的疑虑。
苏白衣……她果然一直在暗中跟随。她杀了这车夫，是灭口，还是……真的在保护他们？
苏白衣解决了车夫，这才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扫过林悠然肋下被划破的衣衫和渗出的血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受伤了。”
林悠然摇了摇头，表示无碍。她看着苏白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无法抑制的质问：“这车夫……不是你的人？”
“我从未说过他是我的人。”苏白衣语气平淡，“我只说，他会送你们到下一个落脚点。至于他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完成了他的任务——将你们带离了官兵的搜捕范围。而现在，他失去了价值，并且试图伤害你，所以他死了。”
她的逻辑冷酷而直接，听得林悠然心底发寒。
苏白衣不再多言，走到马车旁，检查了一下萧景澜的情况，确认他无恙后，才对林悠然道：“此地不宜久留。马车不能要了，我们步行。”
她率先向路旁的密林走去。
林悠然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车夫的尸体，以及远处那块刻着玄武标记的巨石，心中的天平，在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线后，似乎又微微倾斜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上前费力地背起萧景澜，跟上了苏白衣的脚步。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没入山林的前一刻，苏白衣却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随即脸色微变，低声道：“不对劲……有大队人马正在合围过来！我们被包围了！”
她猛地看向林悠然，眼神锐利如刀，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
“来不及细说了！跟我来，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隐秘小路，或许能突围！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跟紧我，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