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声短促的闷哼与重物倒地声,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林悠然的耳膜。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几乎能想象出青莲瞪大双眼、软倒在地的画面。
灭口!又一次,在她即将触碰到关键线索时,知情者被毫不留情地铲除!对方的速度和狠辣,令人胆寒。
“朱雀使”——这个陌生的称谓,连同青莲未尽的警告,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是官职?代号?还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头衔?它与那飞鸟衔珠的徽记有何关联?与柳侧妃的城外别院又有什么联系?
林悠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抑制住冲出去查看的冲动。她知道,此刻出去毫无意义,只会将自己暴露在杀手的视线下,甚至可能被栽赃为杀害青莲的凶手。
她强迫自己冷静,侧耳倾听。窗外除了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那个下手之人,如同鬼魅,来去无踪。
恐惧之后,是滔天的愤怒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冰冷。她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和退缩。
翌日,天刚蒙蒙亮,怡兰院丫鬟指认不实、不堪压力“自尽”的消息,与浣衣局杂役青莲“失足落井”的噩耗,几乎同时传遍了王府底层。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人人自危。
林悠然面色如常地主持了柳侧妃的简单丧仪,全程冷静得体,唯有眼底深处沉淀着化不开的冰霜。萧景澜并未出席,只派德顺送来一份奠仪,依旧深居简出,仿佛府中接连的人命与他毫无干系。
丧仪结束后,林悠然回到凌霄院,立刻以“整理柳侧妃遗物,清查有无王府贵重物品流失”为由,带着云舒(已被证明清白释放)和几名可靠仆妇,再次进入已被封锁的怡兰院。
她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去探查那个可能存在的、与“朱雀使”和城外别院相关的线索。
在柳侧妃书房一个上了锁、却被以“清查”为名强行撬开的紫檀木匣底层,她发现了几封字迹娟秀、却未署名的信笺。信中所用皆是寻常问候之语,但其中一封的落款处,绘着一个极其细微的、与那毒瓶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飞鸟衔珠图案!
而在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墨色略新,像是后来添加:“旧物蒙尘,待朱雀衔光。”
旧物?是指藏在别院的东西?朱雀衔光……朱雀使?!
林悠然心脏狂跳,不动声色地将那封信笺收入袖中。她几乎可以肯定,柳侧妃与那个所谓的“朱雀使”有着密切关联,甚至可能就是其下属或合作者。她的死,很可能是因为任务失败,或者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清理”了。
那么,对方接下来要做的,必然是取走柳侧妃藏在别院的“旧物”!那把玄铁钥匙,就是关键!
时间紧迫!她必须赶在对方之前,进入那个别院地窖!
然而,如何避开王府眼目,尤其是萧景澜的监视?他虽看似放任,但林悠然绝不相信他会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她苦思对策之际,德顺再次前来传话,这次带来的却是一个让她意外的消息:“王妃娘娘,王爷吩咐,后日前往京郊皇觉寺为柳侧妃做法事,超度亡灵,请娘娘提前准备。”
皇觉寺?京郊?林悠然眸光一闪。皇觉寺所在的山麓,与柳侧妃那处城西别院,相距并不算远!
这是巧合?还是萧景澜又一次“恰到好处”的安排?他是在给她创造机会,还是想借此引出更多的人和事?
无论萧景澜目的为何,这对林悠然而言,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立刻应下,开始着手准备。
明面上,她认真筹备法事所需的一应物品,挑选随行人员,显得庄重而哀戚。暗地里,她则仔细规划着路线。皇觉寺法事在上午,结束后有斋饭和休息时间,足够她找个借口短暂离开,快马加鞭往返城西别院。
她将玄铁钥匙用软布包好,藏在贴身的香囊内。又准备了一套便于行动的素色布衣,藏在准备带去寺院的衣物箱底层。她反复推敲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以及应对之法,甚至考虑了如果被发现,该如何解释——或许可以借口去祭拜某位“故人”?
出发前夜,她再次检查了所有准备,确认无误。然而,当她躺上床榻,准备强迫自己入睡以积蓄精力时,枕边却莫名多了一枚冰凉的小巧物事。
不是钥匙,不是玉佩,也不是残片。
那是一枚以精钢打制、形制古朴的箭头,箭头之上,沾染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触目惊心的血渍!箭头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与琴谱同源的笔迹,只有两个字:
“小心。”
林悠然捏着那枚染血的箭头,浑身冰凉。这枚箭头,是警告?还是暗示?小心什么?小心别院之行有埋伏?小心皇觉寺法事有变?还是小心……萧景澜?
这送箭之人,一次又一次地在关键时刻提醒她,究竟是谁?是敌是友?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出入她的寝居?
“小心”二字,与萧景澜那块“勿信”的玉佩,在她脑海中交织回响,让她心乱如麻。
她将箭头与之前的物品藏在一处,只觉得那妆奁的夹层越来越满,也越来越沉重,仿佛承载着无数看不见的性命与秘密。
皇觉寺之行,势在必行。纵然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去闯一闯。这不仅关乎她自身的安危,更关乎她能否揭开这重重迷雾,掌握自己的命运。
次日清晨,车队准时出发。林悠然与萧景澜同乘一车。车内气氛依旧沉寂,萧景澜闭目养神,仿佛外界一切与他无关。
当马车驶出城门,踏上京郊官道时,萧景澜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悠然,淡淡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王妃可知,前朝覆灭时,其皇室暗卫‘四象司’中,最为神秘、专司刺杀与清理的,是哪一司?”
林悠然心中猛地一跳,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她强行压下,面上故作思索,摇了摇头:“妾身孤陋,未曾听闻。”
萧景澜凝视着她,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