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战场的硝烟尚未在记忆里淡去,贺兰山上空已经布满了诡异的阴云。
栖霞基地主控室内,数十个全息屏幕同时显示着来自不同监测站的数据流。李嵩站在中央控制台前,紧盯数据分析道:“能量读数在过去的六小时内激增480%,贺兰山上空出现了与西域事件类似的量子纠缠特征。”
陈远山紧盯着卫星传回的实时图像,面色凝重:“规模远超西域。能量波动范围覆盖了整个贺兰山脉,至少有数十个异常能量源在同时活跃。”
王部长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指挥台上空:“启动‘龙吟’预案。山魈特遣队全员出动,巡天无人机群提供高空支援。这次的任务是查明能量异常源头,营救被困科考队。”
十二小时后,贺兰山主峰区域。
清晨的曙光被厚重的、仿佛具有生命力的异常云层彻底吞噬,整片山脉被投入一种诡异的、昏暝的暮色之中。巍峨的山脊在翻滚的迷雾中扭曲变形,如同蛰伏巨兽嶙峋的脊椎。
原本苍翠的松林在异常能量浸润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不自然的深绿,针叶表面凝结的不是露珠,而是一层粘稠的、缓慢蠕动的湿冷气溶胶,在死寂中无声滴落。岩石缝隙间渗出的不再是山间的清寒,而是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冷,与弥漫的灰白色雾气交织,将山谷笼罩在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窒息般的湿重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腐烂植被和臭氧的奇特气味,万籁俱寂,连最常见的虫鸣鸟叫也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低频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在持续刺激着人的耳膜。
担任指挥车的是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猛士”cSK183装甲指挥车,雷栋站在车顶的观测位上,透过厚重但相对稳定的雾障望向山谷深处,通过加密频道下达指令:“各中队报告状态。”
“一中队就位,十二辆猛士装甲车完成战斗编组。”
“二中队就位,八辆山猫全地形车完成侦察部署。”
“火力支援中队就位,六辆pLc181车载炮系统完成坐标校准。”
“工程保障中队就位,九辆特种工程车完成前沿基地建设。”
“特种装备中队就位,四辆‘刑天’战斗机器人运输车已完成部署。”
在万米高空,三架“巡天-7”大型无人机正在云层上方盘旋。
它们翼展达三十五米,装备着最先进的多谱段侦察系统和定向能量武器,为整个特遣队提供着全天候的战场监控与火力支援。
“指挥中心,山魈特遣队已经完成作战部署。”
雷栋的声音透过卫星链路传回基地,“巡天无人机群已建立高空监视网络,开始对异常区域进行深度扫描。”
“释放‘蜂鸟’侦察无人机群。优先定位科考队信号源,评估环境威胁。”雷栋下令,语气沉稳。
数架体型小巧、涂装暗色的侦察无人机悄无声息地从指挥车侧方的发射管中弹出,迅速升空,组成编队向迷雾笼罩的山谷深处飞去。
与之前遭遇强烈干扰的情况不同,这批经过特殊屏蔽优化的无人机信号稳定,清晰地将侦察画面实时传回。
控制台主屏幕上,分格显示着无人机从不同角度拍摄的画面。灰白色的浓雾依旧弥漫,但能见度维持在二十米左右。很快,镜头锁定了一处相对平缓的谷地。
“发现目标车辆。”操作员报告,“重复,发现两辆科考队标记的越野车,位于山谷中心区域。”
画面中,两辆沾满泥泞的越野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门紧闭,车窗上凝结着水珠。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信号源定位确认,求救信号就是从这两辆车的位置发出的。”
技术官盯着频谱分析仪,“但该区域的能量频率读数异常,背景量子波动水平远超安全阈值。不建议人员直接靠近。”
雷栋凝视着屏幕,沉吟片刻:“派出‘潜蛟’多足侦察机器人。保持距离,进行远程精细侦查。”
数台形如机械蜘蛛、具备全地形适应能力的多足机器人从特种装备中队的运输车上滑下,它们的机械足节灵活地交替移动,稳稳地踏入迷雾之中,沿着无人机规划的安全路径,向山谷中心进发。
机器人首先抵达了两辆越野车。高精度传感器对车辆进行了全方位扫描。
“车内无生命体征。无热源信号。”机械臂灵活地拉开车门,内部空无一人。驾驶座上散落着地图和笔记本,一杯没喝完的水放在杯架上,一切仿佛凝固在某个瞬间。
“继续向信号源核心区域探索。”雷栋命令道。
多足机器人调整方向,朝着求救信号最强、也是能量读数最高的区域——靠近深处岩壁的方向谨慎前进。传感器传来的数据流显示,周围的能量场愈发紊乱。
在距离岩壁约十米处,镜头捕捉到了令人脊背发寒的景象:
岩壁下方,较为干燥的地面上,凌乱地散落着数套衣物——外套、裤子、内衣,还有摆放整齐的登山鞋。
衣物保持着穿戴时的形态,甚至一件外套的袖子还维持着部分抬起的轮廓,仿佛它们的主人就在原地瞬间分解、蒸发,只留下这些空的“壳”。
旁边,还丢弃着几个打开的背包,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其中一个多功能腕表还在发出微弱的、代表求救信号的闪光。
“指挥车,这里是潜蛟一号。已抵达信号源最强点。未发现科考队人员……重复,未发现任何人员。只发现……他们留下的全部衣物和个人物品。”机器人的操作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通过频道汇报,“现场无挣扎痕迹,无血迹,无任何有机物残留。完毕。”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嗡嗡声和屏幕上那诡异静止的画面。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一种远超理解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未知。
随着多足侦察机器人向山谷深处持续推进,控制台前的信号指示灯开始不安地闪烁起来。
“报告指挥车,信号强度正在衰减。山谷内的量子干扰场随着深度递增,呈指数级加强。”技术官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参数,“‘蜂鸟’无人机因体积限制,抗干扰模块已超负荷……信号丢失!我们与无人机群的链接中断了!”
屏幕上,数个来自无人机的视频窗口瞬间被雪花取代。前沿侦察力量大幅缩减,只剩下几台仍在艰难维持连接的多足机器人传回断断续续的画面。
“搜寻行动暂无法向更深处推进。”
雷栋当机立断,“命令所有剩余机器人单位立即撤回安全区。重点任务变更:回收一切可能存有数据的设备——目标车辆的行车记录仪、科考队遗留的个人终端、任何存储介质,同时对环境样本进行采集。”
命令被迅速执行。机器人机械臂灵活地拆卸下两辆越野车的行车记录仪硬盘,收集了散落衣袋中的个人物品,并对岩壁周边区域进行了土壤、空气及异常能量残留的采样。完成这些后,机器人编队携带着“证物”顺利返回前沿阵地。
数据被第一时间传回后方的前线基地及远在千里之外的栖霞总部。分析团队连夜奋战,试图从海量碎片信息中拼凑出真相。
行车记录仪的最后一段视频,成为了关键突破口。
画面因异常能量干扰布满噪点,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几名考古队员的身影。他们手持仪器,正聚集在那片此刻已空无一物的岩壁前,似乎在进行测绘和记录。突然,其中一人指向岩壁某处,其他人迅速围拢过去。紧接着,视频记录戛然而止——没有预兆,没有声响,就在他们靠近岩壁的瞬间,记录就此终结。
与此同时,情报分析员比对科考队早些时候发回基地的勘探报告时,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矛盾点。
“雷队,总部刚发来对比分析结果。”通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根据考古队失联前最后一次汇报的描述,他们所在的岩壁区域,原本应该布满了大量古老岩画——内容涉及狩猎场景、先民祈祷仪式、献祭过程,甚至还有一系列风格抽象、被认为具有防御或图腾意义的部落符号。”
分析员将考古队报告中的描述与机器人传回的高清岩壁图像并排显示在屏幕上。
“但是……你们看机器人拍到的现实画面——”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画面上,那片岩壁虽然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却光秃秃一片,莫说复杂的岩画,连最基本的刻痕都找不到。报告中所描述的一切,那些应该存在了千百年的图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岩石表面,也从现实维度中,彻底抹除了。
“岩画……全都没了?这太诡异了……”指挥车内,有人低声喃喃。
就在栖霞总部与前线基地的分析员们面对这无法解释的现象陷入沉思,试图寻找任何合理逻辑时——
前沿阵地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一台负责最后撤收工作的多足机器人,在移动过程中,其机械足不慎轻轻刮蹭到了那片空无一物的岩壁表面。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没有声音。
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其自身最后传回的画面以及旁边机器人镜头的实时记录,所有人目睹了那台重量超过一吨的钢铁造物,就在触碰岩壁的一瞬间——如同之前的考古队员,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岩画——
瞬间消失了。
彻彻底底,无影无踪。
指挥车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以及每个人胸腔里,因极致惊骇而失控的心跳声。
雷栋死死盯着瞬间变为雪花的屏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不是岩壁……那是个‘入口’,或者说,是某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就在指挥中心内被机器人瞬间消失的恐怖现实和岩画莫名消失的诡异谜团所笼罩,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雷栋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嘶哑着下令:“所有单位!后撤至安全距离!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任何人或设备靠近那片岩壁!”
恐慌在无声中蔓延。那不再是简单的失踪,而是某种超出物理法则的、彻底的“抹除”。
“回溯!把所有线索从头梳理一遍!”后方栖霞总部,陈远山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强迫性的冷静,“考古队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区域?他们之前到底发现了什么,值得他们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分析团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疯狂地重新检视所有考古队失联前传回的数据、报告和影像记录。焦点集中在了那些“消失的岩画”上。
“这里有发现!”一名数据分析员高声喊道,他将考古队早期拍摄的岩画照片与贺兰山其他地区已知的、风格成熟的传统岩画进行并排对比,“你们看,他们记录下的这些岩画,虽然主题类似——狩猎、祈祷、祭祀——但其线条、构图,尤其是对人物和动物形态的捕捉,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动态感和真实感。”
他放大了一张描绘狩猎场景的岩画截图:“看这个奔跑的猎人,他的肌肉线条、投掷长矛的姿态,几乎符合人体运动力学,这不像是远古先民程式化的表达,更像……更像是对真实瞬间的捕捉!”
另一个声音加入,对比着祭祀场景的图像:“还有这些祈祷者仰视天空的表情,那不仅仅是抽象符号,他们的面部轮廓、那种混合着敬畏与期盼的眼神……太具体了,具体得令人不安。”
指挥车内和栖霞总部陷入短暂的沉默,一种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在众人心中萌芽,但无人敢轻易说出口。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稚嫩但充满激动的声音,从栖霞基地的分析团队频道中响起,是团队里最年轻的成员,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各位老师……雷指挥……如果,如果岩画不是被‘抹除’了……如果,考古队的队员们,还有那台机器人,并不是‘消失’……而是……而是像这些岩画一样,被某种力量,融入到岩壁的二维平面里去了?!”
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推测,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浓重的迷雾。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惊人的猜想,前沿指挥车的控制台突然发出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
“报告!检测到异常信号!!”技术官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变形,“三个……三个独立的信号源!从岩壁方向传来!一个是……是刚才失踪的‘潜蛟’三号机器人的特殊频段识别码!另外两个……是微弱的生命体征信号!符合科考队成员特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主屏幕上。代表信号源的光点,正以一种奇异的、呈曲线轨迹的方式,在探测屏幕上艰难地、但目标明确地朝着山谷出口的方向移动!
“光学观测!快!把高清镜头对准信号源对应的岩壁区域!”雷栋的声音吼了出来。
画面被迅速切换、放大。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目睹者终生难忘:
只见那片原本空无一物、只有粗糙岩石纹理的巨大岩壁上,此刻正有图案在移动!
如同古老的画卷被注入了生命,岩画的色彩和线条在岩石表面流动、重组。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那台多足侦察机器人的钢铁轮廓,它被简化、风格化,却依旧保持着其机械结构的特征,如同一个被刻印在石壁上的钢铁图腾,正“破开”岩画的背景,艰难地向前“开拓”。
紧随在机器人轮廓之后的,是两个清晰的人类身影图案!他们的姿态栩栩如生,正是失联三天的两名幸存考古队员!他们猫着腰,紧跟在机器人后面,姿态充满了惊恐与决绝,仿佛正在枪林弹雨中寻求掩护。
而那个被“绘”在岩壁上的机器人图案,其部分机械臂和躯体,正以一种守护的姿态,挡在两个人类图案的前方,如同最忠诚的护卫,为他们在二维的平面上,开辟一条逃往三维世界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