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青石板的缝隙里，林砚已经和苏晓把摊位布置得焕然一新。原木展架上，新推出的 “市集小景” 系列手绘错落摆放--《糖画摊前》里老师傅的糖丝泛着琥珀光，《花艺铺窗台》的玫瑰沾着晨露，每幅画右下角都嵌着枚迷你铜制 “砚见” 印章，在晨光里泛着细弱的金属光泽。展架旁的折叠桌摆着 “手绘体验角”，铺着米白色棉麻桌布，上面放着削好的彩铅、小尺寸水彩纸，还有苏晓连夜打印的 “体验指南”，写着 “3 分钟画一朵市集玫瑰，带走专属小美好”。
“砚砚，你看这体验角的花材，我特意跟隔壁张姐换的新鲜洋甘菊，摆着显活泛。” 苏晓蹲在桌前调整花束位置，浅蓝色卫衣的袖口沾了点泥土，“昨天本地生活号的回访稿发了，后台好多人问体验角怎么玩，今天客流肯定比上周多。”
林砚正给《糖画摊前》补最后一笔糖丝高光，笔尖蘸着极细的银色颜料，闻言抬头笑了笑：“辛苦你了，晓晓。等忙完这阵，我们去吃巷口那家牛肉粉。”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市集入口处，两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正扛着铁皮货架往里走，货架上盖着块发黑的帆布，下面隐约露出画框的边角。
苏晓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骤然沉下来：“那货架…… 怎么看着像王磊之前在夜市用的？”
话音未落，帆布被掀开，王磊的脸露了出来。他穿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胡茬。他指挥着工人把货架摆在林砚摊位隔壁的空位上，动作粗鲁地踹开脚下的纸箱，里面掉出一摞画框，最上面那幅《老巷晨光》的印刷品，赫然印着 “王磊原创” 的字样，只是色彩偏暗，画里的迎春花被改成了劣质的黄色色块。
“他怎么会进来的？” 林砚手里的画笔顿了顿，银色颜料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点，像颗突兀的碎钻，“文创市集参展要审核原创资质，他之前在夜市抄袭被清退，怎么可能通过？”
“肯定是找了关系！” 苏晓咬牙攥紧拳头，“他就是见我们上周生意好，特意来抢客源的！你看他那货架，连漆都没补，还敢摆出来卖画！”
王磊像是没听见她们的对话，自顾自地往货架上摆画。他的 “作品” 全是印刷品，却故意在画框边缘抹了点丙烯颜料，伪装成 “手绘痕迹”。价签用马克笔写在硬纸板上，歪歪扭扭地标着 “城市记忆系列，全场 60 元 \/ 幅，买二送一”比林砚的手绘定价低了近三分之二，连成本价都不够。
“哟，林老板，苏老板，这么巧啊？” 王磊终于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没想到吧，我也来文创市集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还请多‘关照’。”
“关照？” 苏晓往前走了两步，挡在林砚身前，“你所谓的关照，就是偷别人的创意，印成廉价货来搅局？文创市集是推广原创的地方，不是你投机取巧的垃圾场！”
“偷创意？” 王磊嗤笑一声，拿起一幅《辰星夜宴》的印刷品，手指在画面上刮了刮，“话可别乱说。我这叫‘平民化创作’，让普通人也买得起‘城市记忆’。不像你们，一幅破画卖两百多，专坑有钱人。”
他故意提高音量，引来了早起的游客。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被 “60 元买二送一” 的价签吸引，围了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拿起画框，皱眉道：“这画怎么有点模糊啊？颜色也怪怪的，辰星集团的幕墙怎么是灰蓝色的？”
“这是复古风格！” 王磊立刻辩解，伸手擦了擦画框边缘的颜料，“你看这颜料，都是我亲手涂的，比机器印刷有温度多了。60 块钱，买幅原创手绘（印刷），还送小挂件，多划算！” 他从纸箱里掏出一堆塑料钥匙扣，上面印着模糊的城市风景，“买画就送这个，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这番话果然奏效。一个男生掏出手机扫码：“给我来两幅《老巷晨光》，送我女朋友当礼物，便宜又好看。”
林砚站在原地，指尖冰凉。她看着那些被低价吸引的游客，看着王磊递画时得意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着疼。她的《老巷晨光》，光是线稿就画了两个小时，调色时反复调试了五种黄色，才调出迎春花的鲜活感；而王磊的印刷品，只用扫描仪扫一遍，批量印出来，就敢冒充 “原创”，用低价抢走她的顾客。
“别气，砚砚。” 苏晓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我们有体验角，有原创证据，只要让游客看到手绘和印刷品的区别，他们迟早会明白的。”
苏晓转身走到体验角，拿起一支彩铅，对着围观的游客笑道：“大家可以试试亲手画一朵玫瑰，感受下彩铅的笔触。真正的手绘，每一笔的力度、色彩的过渡，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每个人的指纹一样，没法复制。”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被吸引，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我想画！” 苏晓耐心地教她握笔，教她如何叠色画出花瓣的层次感。小女孩的妈妈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王磊摊位上的印刷品，轻声对林砚说：“林小姐，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你的作品，很喜欢。刚才差点被低价忽悠了，现在才知道，手绘的温度真的不一样。我想定制一幅《家庭野餐》，把我们一家人画在公园里。”
陆续有游客被体验角吸引，围过来观看或尝试。林砚的心情渐渐平复，她坐在画架前，开始现场创作《体验角小景》—— 画里的小女孩握着彩铅，苏晓弯腰指导，旁边的游客举着手机拍照，阳光透过遮阳棚的缝隙，在画纸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她的笔触细腻，色彩温暖，很快就引来一片赞叹。
“这才是真正的手绘啊！你看这光影，多自然。”“刚才差点买了隔壁的印刷品，幸好没买，还是手绘有感觉。”“林小姐，我想定制一幅《闺蜜下午茶》，要画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咖啡馆里的样子。”
订单渐渐多了起来，但王磊的摊位前依旧有游客驻足。他见状，又想出了新花样， 拿着画走到市集的小吃摊前，跟摊主们说：“买我的画，以后你们的小吃摊，我免费画进我的作品里，帮你们宣传。” 有几个摊主被 “免费宣传” 打动，当场买了画，还把画挂在摊位显眼的位置。
林砚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沉了下去。王磊不仅用低价吸引普通游客，还想用这种方式拉拢市集里的摊主，孤立她的摊位。
“太过分了！他这是作弊！” 苏晓气得跺脚，“我们要不要也跟摊主合作？”
“不用。” 林砚摇摇头，继续画着手里的画，“合作要基于真诚，不是靠忽悠。如果摊主真的喜欢我们的作品，自然会认可；如果只是为了免费宣传，就算合作了也走不长远。”
下午时分，市集的客流达到高峰。林砚的体验角和王磊的低价摊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是游客围坐体验，现场创作氛围热烈；一边是游客匆匆买画，很少有人停留。但王磊的销量依旧可观，低价和赠品的吸引力，对图方便的游客来说，确实难以抗拒。
林砚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林砚，别白费力气了。你的手绘再精致，也抵不过我的低价。用不了多久，整个市集的人都会买我的画，你就等着撤摊吧。”
是王磊发来的。林砚握着手机，手指微微发抖。她抬头看向王磊的摊位，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嘴角带着阴狠的笑。更让她心惊的是，王磊身边多了个穿黑色外套的男人，正拿着相机，对着她的体验角和作品拍照，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晓晓，你看王磊身边的男人。” 林砚压低声音，“他一直在拍我们的作品，会不会是想偷我们的新创意？”
苏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肯定是！王磊低价竞争只是第一步，他肯定还想偷你的新作品，批量印刷后反咬你抄袭！我们得赶紧把未完成的画稿收起来，别被他们拍到。”
两人匆忙把画架上的草稿、写生本收进带锁的画箱里。林砚看着锁扣扣紧的瞬间，心里依旧不安 ，王磊的野心，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大。他不仅想抢走客源，还想彻底毁掉她的原创名声。
夕阳西下，市集的灯串亮了起来。林砚和苏晓收拾摊位时，发现王磊的摊位还没撤，他正和那个穿黑外套的男人低声交谈，时不时看向她们的方向。收摊回家的路上，苏晓忍不住说：“砚砚，王磊肯定没安好心。我们明天要不要申请市集管理处的监控，盯着他的摊位？”
林砚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场低价竞争只是开始，王磊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卑劣的手段。
回到工作室，林砚打开画箱，看着里面的 “市集小景” 系列草稿，突然想起白天在市集看到的糖画老师傅。她拿出一张新的水彩纸，开始画《糖画摊夜归》--画里的老师傅收拾好工具，推着小车走在青石板路上，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车斗里的糖罐泛着微光。她想通过这幅画告诉自己，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只要坚守初心，就像老师傅坚持做手工糖画一样，总会有人看到她的坚持和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