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李长河狠狠啐了一口,声音颤抖。
突然,一种更为尖利的撕裂空气的厉啸由远及近----迫击炮弹划破浓雾的声响!
“卧倒!”方伯仁的声音苍老,却异常及时。
然而太近了!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像无形的巨掌狠狠拍下。轰隆一声闷响,众人左侧不到十步处腾起一团裹挟泥土细石的火球,巨大的气浪将李长河猛地掀翻在地,他滚落山坡好几米,尘土草屑灌满口鼻,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待他挣扎着撑起身体,透过还未散尽的硝烟和弥漫的尘土,看见几米开外,春妹倒在地上。她的左肩和前胸被飞溅的弹片撕开,一片黏腻的血浆正迅速染红了她破旧的蓝布袄子。她怀里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奇迹般地没有受伤,只是被震的暂时失声,一双惊惧的黑眼珠瞪得浓烟笼罩的天空,似乎忘了哭泣。
“春妹!”赵德根几步冲回,想弯腰去扶,一道身影比他更快……方伯仁不顾一切扑上前,枯瘦但奇快的身影,在尘烟中掠过。他一把抄起那个懵懂惊惧的婴儿,紧紧搂在自己的胸前,用整个佝偻的后背长挡住春妹倒下的位置。“走!”老方只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德根和李长河。
“长河,搭把手。”赵德根吼道。他和李长河左右驾着春妹的手臂,拖着她向前挪动,春妹疼的脸色煞白,牙关紧咬,血迅速渗透了她的前襟,滴落在深秋枯黄的山草上。
队伍拼死向前挪动。断龙崖那道陡峭狰狞的山石轮廓已经在雾中显现。然而,就在靠近崖底那一道布满乱石和枯黄灌木的山涧,几声极近、带着得意狞笑的吆喝,从侧后方追了上来:‘’在那!断腿的!老赵他们拐了。
“呯!呯!”追兵的枪声再次贴耳响起,子弹钻进众人脚下,泥土溅起刺鼻的烟尘。
奔跑中,赵德根一个趔趄,闷哼一声重重栽倒。他右腿的大腿外侧炸开一个血洞,深红的血迅速渗出裤管,他试图撑起身体,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肌肉痉挛着再次摔倒在冰冷的石头上。
李长河和方伯仁同时停下脚步,要回头,却被赵德根一声断喝制止:“别管我,带人上崖!
赵德根的身影带着一种雷霆般的决绝,他突然用尽力气猛然翻身,朝着山涧的另一侧布满碎石的陡坡滚了下去!碎石哗啦啦作响,他滚过的路径上留下一道拖拽的血痕,在黑暗的山路上格外刺目。
“他在那,打他。“追兵立刻被滚动的声音吸引,子弹和呼喝声瞬间密集的罩向赵德根滚落的方向,将其他人暂时隔绝在火力圈外,为冲往崖顶的最后冲刺争取了一丝空间。
就在众人借着这一丝空隙、准备攀向断龙崖顶那几道不知经年累月被山民踩踏出来的细小印痕时,赵德根滚动的声音停止了。下方浓雾中,似乎能听到混乱的脚步声和拉扯声:“按住他!按住。”
“老赵!”
“主席!”
岩下传来赵德根嘶哑的、压抑的痛苦大吼:“走,走啊!”随即是衣服被大力撕扯的“嗤拉”声。
紧接着赵德根猛地抬起头,朝着正准备攀爬的李长河等人所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挥手臂:“长河,接住这个。”一道小小的、鲜红的东西像凝固的火星,被他用力抛了上来。
李长河下意识的伸手一抓,手心触到一块温热的粗布纹路的碎片----那是赵德根从自己脖子上一把撕扯下来的一角红布围巾。布片边缘带到被暴力撕开的不规则毛片,中心浸的深褐粘稠的、烫烫的液体----那是血,布片不大,握在手心却沉重如铁。
赵德根嘶哑、饱含烈火却异常清晰的吼声同时撞在崖壁,在硝烟弥漫的陡坡间来回撞击,发出金属一般的轰鸣:“带他们去找通山冷水坪!红旗……必须有人接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