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在我们踏入的瞬间开始收缩。
脚下的光路由幽冥水晶与诛邪阵共同撑起，金黑交织的纹路像蛛网般蔓延，支撑着裂痕内部的空间。我握紧烬羽的手，她掌心有细小的震动，那是黑翼血脉对乱流的本能反应。我们没有停，一步接一步向前走。四周的空气变得厚重，声音像是被吸走了，连呼吸都显得清晰。
眼前景象突然扭曲。
一道身影出现在左侧——是年轻的迦叶，跪坐在昆仑虚的石室里，低着头，肩背僵直。他面前是一面刻满符文的墙，指尖沾血，在上面一笔笔描画忏悔咒。那不是现在的我，是三百年前，母亲死后我自罚的那一夜。
右侧同时浮现另一个画面——烬羽蜷缩在魔域角落，浑身是伤，怀里抱着一块染血的布片，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东西。她咬着嘴唇不哭出声，可眼角一直在抖。
这些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片段，被乱流从时间中撕了出来。
烬羽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少年时期的自己身上，手指微微收紧。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曾无数次梦到过那一晚，梦到如果她再强一点，如果她能站起来逃得更快，或许母亲就不会死。
但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转头看我。
我说：“那是过去的你。”
她没说话。
我又说：“不是现在的你。”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她往前走了一步，没有回头。那些画面开始模糊，像水面上的倒影被风吹散。
通道继续延伸。
前方出现一团旋转的黑雾，中心有微弱的光点闪烁，像是某种核心。轩辕剑在我手中轻轻震动，剑尖自动指向那个位置。它认得那里，就像认得我的魂魄一样。
烬羽忽然停下。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黑雾中走出一个影子。
离渊。
他站在那里，面容完整，嘴角带着熟悉的笑。不是实体，也不是纯粹的虚影，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像是从记忆深处爬出来的残念。
“阿烬。”他开口，声音平稳，“你终于进来了。”
烬羽没有动，但她的黑翼缓缓展开，护住全身。
离渊看着她，又看向我，轻声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结束？这道裂痕不是灾祸，是机会。时间在这里断裂，过去可以重来。”
烬羽冷笑：“你想让我改变什么？”
“你母亲的死。”他说，“只要你愿意动手，杀了他——”他指向我，“用他的命换一次重启的机会。你就能回到那一夜，救下她。”
烬羽瞳孔一缩。
我没有松开她的手。
她盯着离渊，声音很轻：“你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他摊手，“但你要明白，有些痛本不该你承受。你是我的女儿，却从小被人踩在脚下。若不是因为他，你不会经历那些折磨。”
烬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他：“若真能重来，你会放过我娘吗？”
离渊沉默。
她笑了：“你不会。你从来不在乎她，也不在乎我。你只是想毁掉现在的一切，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她话音落下，双翼猛然张开，黑色灵力如锁链般缠向离渊的虚影。那影子试图后退，但黑翼的速度更快，瞬间将他裹住，绞紧。他的脸开始扭曲，发出一声闷响，却没有挣扎。
“我不需要回到过去。”烬羽说，“我已经把她带出来了。”
虚影碎裂，化作几缕黑烟消散。
通道恢复安静。
我看了烬羽一眼，她点点头。我们继续向前。
接近核心时，周围的乱流变得更剧烈。画面不断闪现：我坠下诛仙台、烬羽在坟前跪了一整夜、孩子们第一次喊爹娘、我们在忘忧谷种下的那棵树长出了新芽……所有重要的时刻都在这里掠过，像是时间本身在提醒我们，这些记忆不能丢。
轩辕剑嗡鸣加剧。
我知道该做什么。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烬羽。她明白我的意思，也站定，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闭上眼。魂契在我们之间亮起，金色与黑色的光丝从掌心延伸，缠绕在一起，顺着剑身流入剑尖。
我举起轩辕剑，对准乱流核心。
剑锋刺入的刹那，整个空间猛地一震。
四周的画面全部静止。
然后，变了。
我们看见一片开阔的天地，阳光洒在地上，远处有山，有河，有屋舍。我和烬羽并肩走着，比现在年长一些，衣袍简单，脸上有岁月的痕迹。身后跟着五个孩子，大的牵着小的，笑声传得很远。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有的像我，有的像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没有人说话。
那一刻我知道，那不是预言，也不是幻象。那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所凝聚出的可能性——如果我们坚持走下去，未来就会是那样。
光幕渐渐淡去。
乱流开始崩塌。四周的碎片迅速褪色，像墨迹遇水晕开。通道虽然还在，但已不再动荡。幽冥水晶维持的路径依旧亮着，通往外界的方向清晰可见。
烬羽睁开眼。
她看着我，嘴角有一点笑意。
我也看着她。
我们都没有松开手。
她低声说：“他们会长大。”
我说：“会的。”
她点头，靠得近了些。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传来轻微的波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更深的地方浮上来。
烬羽的黑翼立刻展开一半，挡在我侧前方。
我抽出轩辕剑，剑身泛起微光。
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新的轮廓。
它没有脸，也没有声音，只是静静地漂浮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断裂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