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按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可那痛楚只持续了一瞬，便化作一股滚烫的流在血脉里奔涌。我看见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却仍稳稳握着轩辕剑，剑尖悬在半空，离结界裂痕不过寸许。
天帝掌中雷印翻转，金光如瀑倾泻而下，直压剑锋。那力量带着碾碎山岳之势，逼得迦叶身形一沉，脚底云气崩裂。可他没有退。
我认得那种眼神——不是强撑，而是决断。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剑格之上。刹那间，轩辕剑嗡鸣震颤，原本黯淡的金纹重新亮起，像是枯河重涌，干涸的脉络被骤然贯通。一道极细的光自他眉心射出，没入剑身，那是魂魄深处最后一点司音本源，在濒临溃散之际被强行唤醒。
“还不行。”我在心底说。
我知道他撑不了第二次冲击。可我也知道，若此刻收手，结界闭合，三界再无破局之机。
我不等他开口，跃身而起。短刃划过手腕，净翼之血泼洒而出，尽数落在剑脊。玉珏贴着胸口猛然发烫，不是灼烧，而像有一团火从内里燃起，顺着经脉直冲指尖。我将手掌覆上剑背，低声念出聚魂术残卷中最难解的那一段真言。
音节出口的瞬间，空中浮现出淡金色的符线，细密如蛛网，缠绕住轩辕剑与我的手臂。那些线条并不冰冷，反而带着某种熟悉的温度，仿佛曾在我幼年时拂过脸颊。那是三百年前南荒雨夜留下的印记，是白袍仙人将玉珏塞入我掌心时，悄然种下的灵引。
迦叶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没有言语，却让我明白——他在等我。
他以剑尖为笔，在虚空画圆。一圈金纹缓缓成形，诛邪阵基纹浮现，九道弧线彼此勾连，每一道都映着他体内断裂的经脉。他咳了一声，唇角渗出血丝，可手稳得惊人。当最后一笔落定时，整把剑开始剧烈震动，金光暴涨，几乎刺目。
但还不够。
天帝冷笑，九重仙云旋转成涡，结界边缘的金光开始回缩，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他居高临下，声音如雷贯耳：“区区残魂，也敢妄动天规？今日便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归位！”
雷印轰然砸落。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双臂展开，净翼全然舒展，幽蓝光芒自羽根蔓延至翼尖。我不是为了防御，而是将自己化作屏障，横在迦叶与天帝之间。风卷起我的长发，扫过他的肩头。我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压迫力，像是整片苍穹压了下来，可我没有动。
“用我的血。”我说，“引你的阵。”
他点头。
下一瞬，我将剩余的精血逼出体外，沿着净翼脉络汇向掌心，再顺着剑身流淌而下。玉珏的光芒与血交融，凝成一道光丝，缠绕住诛邪阵纹，缓缓注入其中。
两种力量终于相遇——一个是昆仑虚最古老的净化之术，一个是翼族秘传的聚魂之力。它们本不该相容，一个向外爆发，一个向内牵引。可就在接触的刹那，竟生出奇异的共鸣，如同两股逆流交汇，激起滔天巨浪。
轩辕剑发出一声清越长鸣，不再是孤剑独鸣，而是万兵齐奏般的浩荡之音。剑光不再只是金色，也不再只是幽蓝，而是融成一道无法形容的光束，似晨曦破夜，又似星河倒悬。
迦叶举剑，直指天门核心。
这一击没有怒吼，没有呐喊，只有极致的静。静得连风都停了，连云都不动了，仿佛天地也在平息。
剑光轰然撞上结界。
那一刻，我听见了破碎的声音。
不是裂开，是彻底崩塌。
五尺长的裂痕瞬间炸成蛛网，金光四散如雨，结界的根基开始动摇。天帝脸色骤变，双手急速结印，试图稳住云台，可那力量来得太猛、太决绝，根本无法阻挡。
轰——！
整座天门剧烈摇晃，石柱崩裂，缠绕其上的金链一根根断裂，坠入深渊。九重仙云被撕开一道巨大缺口，露出后方灰暗的天幕。结界中央，那曾号称万法不侵的屏障，终于轰然坍塌，化作漫天光尘，随风飘散。
联军中爆发出震天欢呼。
可我没有笑。
因为我看见迦叶的身体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随即失去支撑，直直坠落。他手中的轩辕剑脱手飞出，插入地面，剑身犹自震颤不止，余光流转不息。
我扑过去，在他落地前接住了他。
他的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嘴角不断溢出血沫。我将他轻轻放低，让他靠在我膝上。他睁着眼，目光却有些涣散，像是还在看着那片破碎的天空。
“结界……破了？”他问。
“破了。”我答。
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却没有力气。
我抬头望向云端。
天帝仍立于残破的云台之上，明黄长袍猎猎翻飞，冠冕垂珠后，那双眼睛第一次失去了漠然。他盯着下方，盯着那把插在地上的轩辕剑，盯着我和迦叶所在的位置，久久未语。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
不是结印，不是召雷，而是指向我们。
他的声音不再平静，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怒，响彻三界：
“尔等……竟敢破天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