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的光熄了，祭坛重新沉进昏暗里。我坐着没动，手还按在胸前，指尖能感觉到那块玉贴着皮肤，余温未散。灵汐靠在石柱边，呼吸比刚才更浅，但还算平稳。
我盯着石台上积水映出的影子，水面晃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底下掠过。
地面裂开了。
黑气从缝隙里涌出来，像活的一样往上爬。我立刻站起身，轩辕剑握在手里。灵汐察觉动静，想撑着站起来，可她刚抬手，一道黑影就扑向她。
我冲过去，黑翼展开，把她挡在身后。剑刃横在面前，黑气碰到剑锋，发出刺啦一声，冒起一股焦味。那团黑雾退了半步，缓缓凝聚成人形。
是离渊。
他的脸从黑雾里浮出来，眼睛空洞，嘴角却带着笑。“阿烬，”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刮上来的风，“你长大了。”
我没说话，剑尖往前送了一寸。
他不躲，反而笑了：“用她的血，我能回来。天帝的位置，本该是我的。只要你点头，我不但能复活，还能让你坐上女帝之位。”
灵汐在后面咳了一声，“别听他……他在骗你。”
离渊转头看她，“天族公主？你背叛父亲，不就是为了找条活路？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何必装清高？”他伸出手，黑气缠上灵汐的手腕，她挣扎不了。
我挥剑斩断那股黑气，黑翼一收，把灵汐拉到我身后。“你已经死了。”我说，“连魂都不全，还想翻盘？”
“死？”他冷笑，“只要血咒还在，我就不会真正消失。而你——”他盯着我的眼睛，“你是我的种，生下来就带着我的印记。你以为你能挣脱？”
我心头一震。
黑翼猛然收紧，整个人扑上去，剑直刺他胸口。他没躲，任由剑刃穿进去。可就在剑贯穿的瞬间，那团黑雾突然炸开，化作血丝钻进我眉心。
我猛地后退一步，额头像被烧红的针扎进去。头痛得厉害，眼前发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脉，逃不掉。”
我咬牙撑住，双手撑地，指节发白。脑子里忽然闪出一幅画面——三百年前，一个女人躺在阵法中央，肚子高高隆起。离渊站在她面前，手指划破掌心，血滴落在她腹部，画出一道符纹。
“血咒已种，此女一生为我所控。”他说。
画面一转，迦叶冲进来，手里握着断剑。他割开自己的手腕，血混着一团微弱的光，打入孕妇识海。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
“我以魂换她生，此契永续。”
然后是他最后一次抱我，在南荒边界，风沙吹乱我的头发。他说：“阿烬，活下去。”
记忆断了。
我喘着气抬起头，额头上全是冷汗。灵汐爬过来，扶住我的肩膀。“烬羽！你怎么样？”
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脑子里有东西在动，像是另一双眼睛在看着外面。
“他进来了。”我说。
“谁？离渊？”她声音发抖，“你能把他逼出来吗？”
我试着运灵力，可刚提气，眉心就一阵剧痛。黑翼不受控制地张开，又猛地收拢。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是野兽被困在身体里。
守军在外面喊了一声，没人进来。
灵汐抓着我的手臂，“你还记得迦叶说过的话吗？他说三界要平等，你说你们在一起。这些都没变，对不对？”
我闭眼，手摸到胸前的玉珏。它又开始发热，比刚才更烫。
可这次没有声音传来。
只有心跳，一下一下，压着那股从眉心往下蔓延的寒意。
“他留下的不只是话。”我睁开眼，“他还留下了一部分自己。在我出生前，他就把血咒种下。而迦叶……用他的魂护住了我。”
灵汐愣住。
“所以我不只是烬羽。”我慢慢站起来，扶着石台边缘，“我还是他们两个人的战场。”
她抬头看我，“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能动。”我握住轩辕剑，“但我不知道哪一下会是他的意志，哪一下是我的。”
她没松手，“那就别一个人扛。你现在要去哪里？”
“不能留在这里。”我说，“他会通过我找到其他人。我要离开祭坛，去南荒深处。”
“我也去。”
“你撑得住？”
她点头，“禁器还在心口，但我能走。而且——”她顿了顿，“迦叶提醒你别信魔族，可他没说别信我。”
我看了她一眼。
我们同时转身朝水道走。台阶湿滑，她脚步不稳，我伸手扶她。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下。
“烬羽。”她低声说。
我回头。
她指着我的眼睛，“你的瞳孔……刚才变成红色了。”
我摸了摸眉心，那里还在跳。
“没事。”我说，“还能分清谁是谁。”
我们继续往下走。水道越来越窄，头顶的岩层压得很低。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个岔口。左边通道干燥，有风声；右边通向更深的黑暗，水面泛着暗绿光。
我站在路口没动。
脑海里忽然响起声音——不是迦叶的，是另一个。
低沉，缓慢。
“往右走。”
我抬起脚。
灵汐抓住我胳膊，“等等。”
我停住。
她喘着气，“刚才那个方向，是不是你原本不想走的？”
我没回答。
她盯着我，“烬羽，你现在说的话，是你说的，还是他？”
我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
下一秒，眉心炸开一阵剧痛。我松开她的手，单膝跪地，手指抠进石缝。黑翼不受控制地展开，撞在岩壁上，发出闷响。
灵汐退了一步，靠着墙。
我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的轮廓，不是我。
是离渊。
他笑了。
我也跟着笑了。
灵汐猛地抽出腰间短刃，指向我。
“烬羽！”她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