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劈下，岩石轰然炸裂。黑液被截断的瞬间，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腐水味道。我站在高岩边缘，轩辕剑插进裂缝中央，金光顺着剑身流入岩心，压制着那股不断翻涌的黑暗。
烬羽在下面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她正往这边走来。她的脚步很轻，可我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她站到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
“这是若水的源头。”她说。
我点头。这地方我认得。三百年前，我在这里魂飞魄散，烬羽用聚魂术把我一点点拼回来。那时她耗尽修为，脸色白得像纸。现在这块石头裂开，渗出来的黑液带着熟悉的气息——是血翼咒的残影，离渊最后留下的东西。
溪水开始变色。原本清澈的水流染上淡红，像是被什么污染了。烬羽忽然闷哼一声，扶住旁边一棵树。我立刻抽出剑跃下高岩，几步冲到她身边。
“怎么了？”
“孩子……心跳乱了。”她喘着气，“那股黑气在影响灵脉，我也受影响。”
我扶住她的手臂，掌心贴上她后背输送灵力。她比之前虚弱，呼吸急促，额头冒出冷汗。我不能再拖。
“我们去若水。”我说。
她摇头：“太危险。那里是封印之地，你现在进去，可能会被咒意吞噬。”
“但它已经破了。”我盯着她的眼睛，“你不也说过，只有回到起点，才能彻底终结。”
她咬唇不语。半晌，她抬起手，从袖中取出那枚双生玉珏。玉面温润，在晨光下泛着微光。她把它递给我。
“带上它。如果出事，它能感应到你。”
我接过玉珏，握在掌心。温度传到指尖，像是某种回应。我拉起她的手，两人一起朝山谷西边走去。
若水河畔比记忆里荒凉。岸边石块焦黑，草木枯黄，连风都带着灼烧后的气味。河水早已干涸大半，只剩一条细流蜿蜒穿过碎石堆。我们走到河床中央，脚下的泥土松软，踩下去会留下浅浅的印子。
突然，地面震了一下。
烬羽猛地抓紧我的胳膊。前方的河床裂开一道口子，血红色的雾气从中升起，凝聚成模糊的人形轮廓。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极远处传来：
“至亲之血……方可解咒。”
烬羽浑身一僵。她松开我的手，后退半步，手指迅速凝出一道刃光。她扯开衣领，刀锋抵上胸口。
“我是他女儿。”她说，“我是至亲。”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刃光消散，她瞪着我，眼里有怒意也有焦急。
“你怀孕了。”我说，“不能冒险。”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
“不是。”我将双生玉珏按进掌心，指甲划破皮肤，鲜血渗进玉面，“血脉不一定来自血缘。你在，孩子在，我就不会让这个山谷毁掉。”
她愣住。
我转身走向河床裂缝。脚下泥土越来越烫，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火炭上。血雾缠绕上来，贴着皮肤游走，带来刺痛感。我拔出轩辕剑，剑尖指向漩涡核心。
“司音曾死在这里。”我低声说，“迦叶活到了现在。这一世，我不为谁而战，只为你和孩子守住这片地。”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轩辕剑发出清鸣，金光暴涨。我纵身跃入裂缝，剑锋刺入血雾中心。
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骨头，顺着经脉往上爬。我的血顺着剑脊流下，融入那团黑红交织的咒阵。双生玉珏在我怀中发烫，光芒越来越强。
烬羽在岸上喊什么，声音听不清。我只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玉珏传入体内，与我的灵力交汇。那一刻，我明白了——真正的至亲，不是由血脉决定，而是由心意相连。
河床剧烈震动。血雾开始溃散，化作点点光尘飘向天空。干涸的河道发出断裂声，整片土地向下塌陷了一寸。当最后一缕黑气消失时，河床裸露出来，露出底下刻着的字迹：
**相思入骨，永世不离**
我跪倒在泥地上，手撑着剑柄才没倒下。全身力气像被抽空，呼吸沉重。烬羽跑过来，跪在我身边，把我的头抱进怀里。
“别说话。”她声音发抖，“先闭眼休息。”
我抬手摸她的脸，指尖沾了汗和泪。她没躲，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远处传来鸟叫声。一只青羽鸟落在枯枝上，歪头看着我们。风从山谷口吹进来，卷起几片落叶，打了个旋儿又落下。
烬羽慢慢扶我站起来。我靠着她肩膀，一步步走出河床。走到岸边时，她突然停下。
“你看。”她指着河床深处。
那行字还在，但颜色变了，从暗红转为淡金，像是被阳光照透的玉石。更奇怪的是，字迹周围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是双翼交叠的形状，与双生玉珏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从怀里拿出另一块玉珏，举到眼前。两块玉同时发光，光束交汇处，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影子——像婴儿蜷缩的模样。
我们都没说话。
她把玉珏收回袖中，伸手揽住我的腰。我反手抱住她，两人慢慢往回走。太阳升到头顶，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山谷里的忘忧花不知何时开了，白色花瓣随风飘落，沾在她的发间。
回到屋前，她让我坐在石凳上。自己蹲下帮我检查伤口。手掌上的血已经凝固，但虎口处有一道裂痕，还在渗血。她撕下一块布条，轻轻包扎。
“以后别这样了。”她说，“你要活着，我们一起看孩子长大。”
我点头。
她系好结，抬头看我。阳光落在她眼角，有点晃。她笑了笑，伸手擦掉我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血渍。
“你说过要补婚书的。”她忽然说，“现在补了吗？”
我从怀里摸出那卷泛黄的纸。边角磨损得厉害，可字迹还清晰。我展开它，指腹抚过末尾空白处。
“等孩子出生那天。”我说，“我们在他面前签。”
她嗯了一声，靠在我肩上。手慢慢覆上小腹。我把手放上去，掌心传来轻微的跳动。
里面的孩子动了一下。
烬羽闭上眼睛。风吹动屋檐下的红绳，玉珏轻轻晃了一下。
院外的土堆旁，新长出一株忘忧花，花瓣洁白，茎秆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