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掌心的玉片,那四个字还在。归藏将启。不是浮光掠影,也不是一闪而过,它们像是刻进了玉里,又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叠风的手还搭在我手臂上,支撑着我站稳。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等我说话。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我闭了闭眼,把最后一丝神识探进去。残片回应极微弱,只有一缕波动,和墨渊心跳的节奏一致。不是巧合。五万年过去,我能认出这个频率。它停过七万年,如今又动了,就在这归墟深处被唤醒。
玉符也在袖子里发热,和地图残片相互牵引。它们本是一体的。有人在很久以前就把这些东西分开,留在不同的地方,等着某个人把它们重新拼起来。
那个人现在是我。
我慢慢把残片翻过来,背面三个字——“归墟三区”。线条是断的,只画出一部分路径,中间有个塔形标记,周围三圈沟壑。这不是完整的图,只是其中一块碎片。
可它指的方向很清楚。
如果这是第三区,前面还有两个区域没有现世。而那个塔……像昆仑虚的镇仙塔,也像擎苍当年被封印的地宫中心。也许都不是。也许是别的什么,埋在更深的地方。
我想伸手去摸那线条,指尖刚碰上,整块玉突然震了一下。
叠风立刻把我往后带了半寸。
地面裂纹又在延伸,从主柱底下往外爬,像树根一样分叉。头顶的石块开始掉落,一块接一块,砸在地上碎成粉末。空气里的混沌之气比刚才更浓,吸进肺里像沙子刮过喉咙。
“不能留。”叠风说,“再不走,路会被堵死。”
我知道他说得对。
可我不甘心。
墨渊的心跳回来了,是因为我们切断了擎苍的能量通道?还是因为这块残片出现?如果是后者,那说明真正能影响他苏醒的,不是封印强弱,而是这些散落的东西——地图、玉符、古洞里的机关……甚至包括仙缘镜本身。
我低头看袖中那半截黑镜。
它已经彻底没了光,裂痕贯穿整个镜面。可刚才那道暖光撞上来的时候,它有过一瞬间的反应。不是作为武器,而是像一把钥匙,接住了某种信号。
它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没时间细想。
叠风扶着我往侧边退了一步,脚下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我们刚才站的位置,地面塌了一角,露出下面漆黑的空洞。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腐朽的味道。
“走。”我说。
声音很轻,但我咬清了每个字。
叠风看了我一眼,没问我要去哪里。他知道我要回昆仑虚。只有那里有足够的人手,有足够的典籍,也许还能找到其他线索。单靠我和他,在这种状态下继续查下去,只会死在这里。
我把残片和玉符一起收进袖袋,用一道最简单的封印术压住它们的气息。不能让它们再引发异动。外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盯着这片废墟。
叠风解下外袍,撕成两条,一条绑住脱臼的肩膀,另一条缠紧我流血不止的右手。布条浸透后很快变暗,但他动作很稳,没有多看一眼。
“你能撑多久?”他问。
“走出这里就行。”我说,“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他点头,站到我身前半步的位置,背对着出口方向。他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跟着。一旦有变,他会挡第一波。
我们一步一步往大殿边缘挪。
裂缝越来越多,有些宽得跨不过去,只能绕行。我左腿使不上力,每踩一次都像踩在刀尖上。叠风时不时回头确认我的位置,发现我慢了,就停下来等。
没人说话。
刚才那一战耗尽了一切。现在我们只是在拖着身体往前走。可我知道,只要迈出这一步,就不算输。
主柱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表面焦黑一片,看不出任何曾经发光的痕迹。那道裂缝合上了,仿佛从未开启。可我知道有些事变了。墨渊醒了心跳,归墟有了回应,而我手里握着一张残缺的地图。
它指向的不只是某个地方。
是真相。
走到大殿门口时,我停下。
身后是崩坏的殿堂,前方是幽深的通道。那条路通向外界,也通向昆仑虚的方向。
我回头看了一眼主柱。
它静立在那里,像个死去的巨人。可我能感觉到,它的内部还在运转。那种律动没有消失,只是沉了下去,藏得更深。
归藏将启。
不是警告,是召唤。
有人留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等一个能接住它的人出现。
而现在,那个人已经拿到了第一块拼图。
“走吧。”我对叠风说。
他转身面向我,眼神沉静。然后伸手,递来一把剑柄。
是他那把断剑,只剩一半,刃口卷曲,沾满血污。
“拿着。”他说,“你比我更需要它。”
我没推辞。接过剑,横在臂弯里。它很重,压得我手臂发颤。但它至少能让我在倒下之前,再砍出一剑。
我们迈出了第一步。
脚踩在通道石板上的瞬间,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像是远处钟鸣,又像是大地深处的一声叹息。
玉片在袖中微微一烫。
我脚步没停,但心里清楚——
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动了。
叠风忽然抬手,拦在我面前。
他盯着前方黑暗,眉头皱起。
我也看到了。
通道尽头原本应该是出口的光,现在被一层灰雾遮住了。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雾,是流动的,缓慢地来回荡漾,像水面被风吹过。
而且,它在往这边移。
我们都没动。
那雾越来越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不是杀气,也不是怨念,是一种……注视的感觉。像有东西躲在雾里,正看着我们。
叠风缓缓抽出背上另一把短刃,低声说:“别说话,慢慢后退。”
我握住断剑,一点一点往后挪。
可就在我们退到大殿门槛时,地面猛地一震。
头顶落下一大片碎石,正好砸在通道中央,把路彻底封死。
烟尘扬起的瞬间,那层雾停了。
然后,它开始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