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那道黑影撞上结界第三节点的刹那,我已腾身而起。风掠过耳畔,玉清昆仑扇在掌心旋开一道弧光,直取那团欲渗入光幕的浓雾。指尖刚触到阴寒之气,便听墨渊一声低喝:“退!”
力道自背后传来,将我轻巧带离原地。那黑雾撞入结界缝隙后并未扩散,反而如水滴入石缝般迅速消失,只留下一阵细微震颤。叠风从侧翼赶到,手中长剑劈下三道剑气,斩在空处,尘土飞扬。
“不见了。”他低声说。
我凝视结界表面,符文流转如常,可袖中仙缘镜却微微发烫。它未再浮现文字,只是镜面泛着一层极淡的红晕,似有余毒潜藏。方才那一击,并非为破阵而来——是试探,也是扰局。
墨渊立于阵台之上,目光扫过我们二人,声音沉稳:“回炼器房。破魔箭不能再拖。”
我点头,压下体内翻涌的滞涩感。昨夜修复主柱耗损甚重,此刻四肢仍有些许虚浮,但眼下无暇调息。鬼族步步紧逼,若无足以反制的利器,七日后决战必陷被动。
炼器房位于昆仑虚北麓山腹,由整块寒铁岩凿成,四壁嵌着八盏长明灯,火色幽蓝。中央设一座三重阵盘,外圈刻镇灵纹,中圈布导流轨,内圈则留出熔炉位。星陨铁就置于其中,银灰色的矿石表面浮着细碎电光,时明时灭。
我踏入门槛时,叠风已先一步启动阵基。他双手按在阵眼两侧,灵力缓缓注入,八盏灯焰随之摇曳。星陨铁震动起来,电芒跳跃如蛇,却始终无法完全熔解。
“第三次了。”他抬手抹去额角汗珠,“这材料灵性太躁,稍一加温便要炸裂。”
我走到阵前,取出仙缘镜置于中央凹槽。镜面轻颤,随即映出星陨铁内部景象——无数银丝交错纵横,如同乱麻缠绕核心,正是灵脉紊乱之象。若强行熔炼,只会激其反噬。
“需先理顺主脉。”我说,指尖凝聚灵力,在虚空中勾画符纹。第一道为“凝枢”,第二道为“引衡”,第三道则是我自创的“锁流诀”。三笔落定,镜中影像随之变化,那团乱麻般的银丝开始缓缓归位。
“现在。”我向叠风示意。
他立刻催动阵法,火焰自炉底升腾而起,包裹住星陨铁。这一次,矿石不再抗拒,电芒渐收,化作一汪流动的银白液浆,澄澈如月华凝露。
我松了口气,执起玉勺将液浆倒入箭胚模具。十支箭身逐一成型,冷却后泛出冷冽光泽。然而就在最后一支即将凝固之际,地面忽有微震,阵盘边缘闪过一丝暗纹。
我心头一紧,急忙俯身贴住阵基。果然,地脉中有残余阴气游走,正悄然侵蚀导流轨。那是“影噬咒”的余波,虽已被主阵压制,却仍在暗处伺机而动。
“金莲之力。”我闭目凝神,掌心渗出微光,顺着经络汇入阵基。暖流所至,阴气如霜遇日,顷刻消散。箭胚终于彻底凝固,通体光滑无瑕。
叠风取来强弓,试射其中一支。他拉满弓弦,箭矢离弦瞬间撕裂空气,发出尖锐鸣响。前方十层铁板层层贯穿,末尾余势不减,深深钉入山岩,尾羽犹自震颤不止。
“好!”高台上传来墨渊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已立于门外,玄袍垂地,神情肃然,“此箭可破重甲,但对魂体未必有效。”
我拾起一支成品细看,确如其所言。穿透力虽强,却无克制邪祟之效。若面对鬼族将领或翼族祭司,单靠物理破坏难以根除其本源。
“需加符文。”我说。
墨渊走入房中,袖中滑出一支玉笔。他站定于阵前,提笔悬腕,在箭身上方缓缓书写。第一道落下,空中浮现古篆“破妄”二字,金光流转;第二道为“镇邪”,字成之时,四周温度骤降;第三道“斩念”落笔最慢,每一划皆似承载千钧之力,待最后一捺收锋,整支箭尖嗡然轻鸣,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我立即激活仙缘镜,镜光笼罩箭矢。反馈清晰显现:三道符文已与星陨铁完美融合,彼此呼应形成闭环,不仅能瓦解怨念聚合体,更能短暂封锁魂魄转移之术。
“成了。”我握紧手中箭,声音微颤。
墨渊收回玉笔,目光落在我脸上:“你主持炼制全程,心神掌控精准,比当年初入昆仑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我没有答话,只是低头看着那支泛着金纹的破魔箭。五万年岁月流转,从初学步履蹒跚,到如今能与他并肩筹谋战事,这条路走得并不轻松。每一次险境,每一分损耗,都刻在骨血之中。
“明日继续。”他说,“二十四支为一轮,至少备三轮。”
叠风上前接过成品,小心收入特制箭匣。他抱匣欲走,我又唤住他:“存放时以净火符覆盖,每日晨昏各启一次净化阵,不可疏漏。”
他郑重应下,转身离去。
炼器房内只剩我和墨渊。炉火渐熄,八盏灯焰恢复平静。我将仙缘镜收回袖中,正欲离开,忽觉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是昨夜强行催动焚心诀留下的伤痕,此刻因灵力反复调动而隐隐作祟。
“你该歇息。”墨渊道。
“还有一批雷纹铜未处理。”我说,“明日清晨要用。”
“有我在。”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去休息。”
我望着他片刻,终究未再坚持。连日警戒、修复、炼器,精力已近极限。若明日仍有突发状况,反倒会误事。
推开居所木门时,天色已暗。屋内陈设简朴,案上放着玉清昆仑扇,我将其轻轻搁在一旁。窗外桃枝轻晃,几片花瓣飘落窗棂。我盘膝坐于榻上,调息片刻,体内滞涩稍缓。
袖中仙缘镜安静躺着,尚未有任何异动。大战将至,每一息都弥足珍贵。我闭目养神,意识渐渐沉静。
忽然,镜面微热。
我睁眼,只见镜中浮现出一行小字:
**“北坡裂隙,有人影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