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在会所里强行压下的怒火,在封闭的空间里与后怕激烈冲撞,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地砸在方向盘上。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他转过头,眼底是尚未平息的惊涛骇浪,紧紧锁住苏晚,“如果他不是收到那条消息,如果他真的带了药,甚至带了别的什么……你一个人进去,陈明万一没能及时……”
他说不下去,那种设想带来的恐惧远超任何一场面对媒体的危机,任何一次资本的压力。那是可能会再次失去她的、刻入骨髓的战栗。
苏晚被他罕见的失控震了一下,怀里的恐龙布偶被无意识地攥紧。她理解他的愤怒源于担忧,但心底那份因被质疑而产生的细微刺痛,以及一种不被信任的委屈,让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我知道危险!所以我准备了录音,我让陈明在外面接应!”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激动,“这是我们当时能想到的、最快拿到证据并稳住他的方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把你伪造的病历公之于众吗?”
“那也比让你去冒险强!”林深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他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我!他恨我,更想毁了你!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躲在后面!”苏晚迎上他灼人的视线,眼圈微微发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无力,“林深,我们签的是契约,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想要毁掉我们两个人的疯子!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我也想保护你,用我的方式!”
“你的方式就是把自己送到他面前?!”林深的质问脱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因极度恐惧而衍生的口不择言。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苏晚强装的镇定。她眼底的光晃动了一下,某种坚持仿佛瞬间碎裂。她看着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所以,在你心里,我依然是那个需要被你护在身后,甚至会给你添麻烦的累赘,是吗?就像三年前……”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个未尽的尾音,像一把钝刀,同时割伤了两个人。
林深猛地怔住,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嘴唇,心脏像是被狠狠揪紧。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从未觉得她是累赘!他只是……只是不能再承受一次可能失去她的风险。
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方才激烈的争吵戛然而止,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不间断的车流噪音。
苏晚偏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将眼底涌上的酸涩强行逼退。她抱着布偶的手指收紧,那粗糙的触感提醒着她那些丢失的过去和此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因关心则乱而产生的裂痕。
林深看着她疏离的侧影,满腔的怒火和恐惧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和心疼。他意识到,自己过界的保护,本质上是一种不信任,否定了她的能力和她想要与他并肩而立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对不起……晚晚。”
苏晚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不是觉得你是累赘。”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剖白自己混乱的内心,“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你出事,害怕历史重演,害怕……再次弄丢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脆弱,让苏晚的心尖跟着一颤。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就像我想保护你一样。”他继续说着,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但我们说好的,以后要一起面对。‘一起’的意思,不是让你一个人冲在前面去涉险,也不是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之外。而是无论做什么,我们都共同决策,共同承担。”
苏晚缓缓转过头,对上他深邃而诚恳的眼眸。那里的怒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丝恳切。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不是不让她参与,而是希望以一种更稳妥、风险共担的方式。
心中的那点委屈和芥蒂,在他笨拙却真诚的道歉和解释中,渐渐消散。她其实也后怕,在顾城试图靠近她,眼神疯狂地打量她时,她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我下次……会更小心。也会……提前和你商量。”
这不是认输,而是和解。是两个人在这段复杂关系中,摸索着如何更好地靠近、如何更有效地守护彼此的妥协与进步。
林深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依旧紧握着布偶的手上,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用力握了握。
“没有下次了。”他看着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沉稳,“顾城的事,必须尽快彻底解决。”
这一次,他们之间小小的裂痕在沟通中被悄然弥合,而指向外部敌人的矛,则变得更加锐利统一。短暂的争执,反而让某种联结变得更加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