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紧接着,他的眼中便燃起属于开拓者和规划者的自信:“然,此等困境,绝非永不可破!本侯想这些终有一日会解决……”
“那时,下水的将不再是此等‘木骨铁皮’之物,而是真正的、从龙骨到甲板通体由钢铁铸就、拥有水密隔舱、旋转炮塔、速度更快、火力更猛、防御更强的海上堡垒!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足以横行七海、让万国俯首的无敌战舰!”
郑森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观摩这艘巨舰,喃喃道“有此舰一艘,可敌数十,不上百。。。。。。。”
他看着眼前这艘尚被刘庆视为“过渡品”的巨舰,再回想福建那边还在为几艘改进的夹板船而自豪的境况,一股巨大的、几乎令人绝望的差距感,混合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参与创造历史的冲动,在他心中疯狂涌动。
刘庆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着,让郑森自己去消化这巨大的信息冲击。海风呼啸,吹动着两人的衣袂,也吹动着时代变革的潮汐。
郑森当听着那惊人的造价,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干涩:“三百万两……这……我朝府库,怕是倾尽全力,也打造不了几艘吧?”
他话语中“我朝”二字,已在不经意间,将他内心的归属指向了北京朝廷。
刘庆闻言,脸上也掠过一丝现实的沉重,轻叹道:“是啊,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民生凋敝,国库确不宽裕。想要大规模建造,力有未逮。”
郑森被那钢铁巨舰无形的力量吸引,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靠近船坞边缘,仰望着这庞然大物,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不过,侯爷!有此一艘巨舰,再配以侯爷麾下精锐的火器新军,纵横四海,已然……已然近乎无敌了!”
刘庆却缓缓摇头:“一艘?太少。于汪洋大海之上,孤舰难成气候,需互为犄角,方能形成真正的威慑与控制力。本侯之计划,是至少建成五艘,编成一队,方可称雄一方海域。” 他语气转为务实,“只是,国库艰难,工匠技艺亦需时日打磨,目前倾尽全力,一年能建成下水一艘,已属不易。此事,急不得。”
“一年一艘?!”郑森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侯爷,您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五年便是五艘铁甲巨舰!若待他日,我朝国库充盈,工匠技艺愈发精湛,那……那届时我大明水师,将会是何等光景?!”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支无敌舰队驰骋大洋的壮阔未来。
刘庆没有直接回应他的激动,而是将话题拉回现实,目光锐利地看向郑森:“那么,郑公子,眼见为实。如今,你可愿应下这水师统领之职?”
郑森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有此等国之利器,能参与此等千古未有之伟业,郑森若再推辞,岂非不识时务,枉负平生所学!我……我愿即刻修书与家父,陈明利害,劝他率部归附朝廷,共图大业!”
他想到若能说服父亲,凭借郑家原有的海上根基与这铁甲舰队结合,力量将难以想象。
然而,刘庆却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谨慎与深意:“郑将军,你此刻便去信劝说令尊,时机未到,恐徒劳无功,反生事端。”
他抬手指着眼前的船厂和巨舰:“此地景象,虽本侯并不惧外人窥探,但在此舰成军、形成绝对战力之前,过早暴露我朝全力发展此等利器之决心,只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恐慌乃至拼死反扑。韬光养晦,方为上策。”
这话既是解释,也带着明确的警告——此事需绝对保密。
郑森瞬间明白了刘庆的顾虑,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想法过于简单,立刻肃然道:“侯爷深谋远虑,卑职明白!此事关乎国运,卑职知晓轻重,断不会泄露半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恳切,“只是……卑职仍存一念,望有朝一日,能化解家父与朝廷之干戈,免动刀兵……”
刘庆闻言,脸上露出了真正意义上舒缓的笑容,他伸手虚扶一下,道:“郑将军能有此心,顾念父子之情,亦是为朝廷减少伤亡考量,本侯心甚慰之。有你此言,本侯便可放心将这水师未来,托付于你了。”
郑森不再犹豫,后退一步,郑重一撩袍角,单膝跪地,朗声道:“卑职郑森,愿受大明水师统领一职!必当竭尽全力,为陛下、为侯爷、为我大明,打造一支无敌之水师,扬威四海!”
刘庆上前一步,亲手将郑森扶起:“郑将军请起!待到此舰下水成军之日,本侯必亲临天津卫,为你授旗,送你出征!”
郑森起身,心中激荡,但想起父亲,仍有一丝迟疑萦绕心头,不禁再次开口:“侯爷,那家父之事……”
刘庆目光投向远方海平面,轻轻摇头:“郑将军,你需明白。你父之事,关键不在你父本人,而在于……他身边之人,以及福建那一整套盘根错节的势力。”
他话中有话,暗示真正的障碍并非郑芝龙个人,而是围绕在他周围的主战派和那个象征性的隆武小朝廷。
郑森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刘庆的未尽之言——招降郑芝龙,绝非一纸书信所能解决,其中牵扯复杂,甚至可能需要……非常手段。
刘庆与郑森在船厂高台及周边区域盘桓了许久。刘庆似乎打定主意要彻底折服这位新晋的水师统领,他不仅详细讲解了铁甲舰的设计理念、建造进度,甚至亲自引领郑森去参观了刚刚从开封军器局运抵、暂存在严密库房中的一批新式巨炮。
这些巨炮炮身黝黑沉重,散发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与郑森以往见过的任何火炮都截然不同,显然是采用了新的铸炮工艺和弹药设计。
刘庆甚至允许郑森近距离观察,并让随行的工匠简要介绍了其射程、威力和操作要点。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郑森展示北朝深不可测的军工实力,更是传递出一种极高的信任——将核心军事机密坦诚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