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连绵的山峦浸染成一片沉郁的黛青。黑风寨那几点零星的灯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如同濒死野兽瞳孔中残存的光,微弱而森然。山风穿过林梢,发出呜咽般的低啸,掩盖了潜行者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沈月儿、白玉京、青雀以及“影刃”、“夜莺”、“铁塔”、“石盾”七人,如同融入了夜色的鬼魅,借助岩石与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逼近山寨。越是靠近,那股混杂着汗臭、劣酒、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混乱与暴戾的气息便越是浓重。寨墙上,几个手持兵刃的喽啰缩着脖子,漫不经心地巡逻着,显然并不认为在这河洛道的地界上,有人敢来捋赤蝎帮的虎须。
“寨内约有百余人,气息混杂,大部分是武徒境界,武师约十人左右,其中一股气息……在寨子最深处的大厅,约莫武师巅峰,应是寨主刘大疤瘌。另外,还有两股气息较为隐晦,带着阴邪之感,与那符石波动类似,位于大厅侧后方的一处独立院落。” “夜莺”小七伏在一块山石后,侧耳倾听片刻,压低声音禀报,她的耳力在寂静的夜晚能发挥出最大效用。
“果然有暗月的人。”白玉京眼神微冷,“月儿,如何行动?”
沈月儿目光扫过那防守看似严密,实则漏洞百出的寨墙,淡然道:“青雀,‘影刃’,‘夜莺’,你们三人负责清除外围哨卡,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铁塔’,‘石盾’随后强攻寨门。白先生,你与我直取中军,擒贼擒王。”
分工明确,众人毫无异议。
行动开始。
青雀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寨墙阴影处,手中淬毒短刃在夜色中划过两道微不可查的寒光,两名倚着墙垛打盹的喽啰便捂着汩汩冒血的咽喉软倒在地。“影刃”和“夜莺”则如同真正的影子,在墙头阴影中穿梭,所过之处,哨卡上的守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无声无息地倒下,未能发出半点警报。
片刻之后,寨门方向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铁塔”赵莽与“石盾”两人如同蛮牛开道,以狂暴无匹的姿态,直接撞碎了那看似厚重的木制寨门!木屑纷飞中,两人如同虎入羊群,冲入闻声赶来、尚且懵懂的匪徒之中,拳风掌影所向披靡,瞬间便将门口区域清空!
“敌袭!敌袭!”
凄厉的锣声和呼喊声终于划破了山寨的寂静,整个黑风寨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瞬间炸开了锅!无数匪徒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抓起兵刃,如同无头苍蝇般涌向寨门方向,场面一时大乱。
而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沈月儿与白玉京动了。
两人并未走正门,而是如同两只夜枭,身形拔地而起,轻松越过数丈高的寨墙,脚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便化作两道模糊的流光,径直射向山寨最中心那栋灯火通明、最为高大的木石结构大厅!
他们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下方的匪徒只觉头顶似有微风拂过,抬头望去却只见沉沉的夜空。
“砰!”
大厅那扇雕刻着狰狞蝎子图案的木门,被白玉京随手一挥,便如同纸糊般向内爆裂开来!木屑激射,将厅内几个正在饮酒作乐、闻变刚欲起身的小头目打得头破血流,惨叫倒地。
大厅主位之上,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胸口纹着赤色蝎子的大汉猛地站起,正是赤蝎帮帮主刘大疤瘌!他手中还抓着一个酒坛,眼中惊怒交加,死死盯着破门而入的两人,尤其是那一袭白衣、气质出尘的白玉京,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我黑风寨撒野!”
他周身气息鼓荡,武师巅峰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试图以气势压人。然而,他那点凶悍之气在白玉京那如同深渊瀚海般的气息面前,简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微不足道。
白玉京甚至懒得看他,目光直接投向大厅侧后方那扇通往独立小院的角门,他能感觉到,那两股隐晦的阴邪气息,在寨门被破的瞬间已然惊醒,此刻正悄然向那边移动,试图从后院逃离。
“你们的‘客人’,要走了。”白玉京淡淡地对刘大疤瘌说了一句,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原地,直追那两股气息而去。他要确保这两个暗月余孽,无法逃脱。
刘大疤瘌见对方如此无视自己,更是暴怒如狂,他猛地将手中酒坛砸在地上,抄起靠在虎皮椅旁的一柄九环鬼头大刀,刀锋指向依旧静立厅中的沈月儿,狞笑道:“小白脸跑了,留下个小娘皮!也好,老子就先拿你开刀!”
他虽惊于白玉京的速度,但见沈月儿气息不显(混沌真元内敛),又是个女子,便以为好欺负,当下怒吼一声,浑身肌肉贲张,九环大刀带着恶风,如同力劈华山般,向着沈月儿当头斩落!刀风凌厉,竟将空气都斩出了尖啸声!
面对这凶悍绝伦的一刀,沈月儿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劈落的刀锋,轻轻一夹。
动作舒缓,如同拈花。
“铛!”
一声清脆悠扬,如同古寺钟鸣的响声,在大厅中回荡。
刘大疤瘌那势沉力猛、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刀,竟被她那两根看似纤细柔弱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刀锋距离她的额头不足三寸,却再也无法下落分毫!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千锤百炼的神铁!
刘大疤瘌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化为极致的骇然与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这一刀仿佛砍在了亘古不移的山岳之上,反震之力让他双臂发麻,虎口崩裂!他拼命催动真元,想要抽刀回撤,但那刀却如同被铸在了对方指间,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他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恐惧。
沈月儿这才抬起眼眸,那双混沌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她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那柄精铁打造的九环鬼头大刀,从被她手指夹住的地方开始,寸寸碎裂!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化作无数碎片,叮叮当落地!
刘大疤瘌被这匪夷所思的力量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松开刀柄,转身就想逃跑。
然而,沈月儿只是对着他逃窜的背影,屈指一弹。
一缕细微的混沌气流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没入刘大疤瘌的后心。
刘大疤瘌前冲的动作骤然僵住,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凭空出现的一个拳头大小的、边缘光滑的空洞,透过空洞,甚至能看到身后惊骇欲绝的手下。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有汩汩的血沫涌出,随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赤蝎帮帮主,武师巅峰的刘大疤瘌,在沈月儿面前,连一招都未能接下,便已毙命!
厅内剩余的几个小头目和护卫,见到这如同鬼神般的手段,早已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之心,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沈月儿看都未看他们一眼,身形一闪,已出了大厅,向后院追去。
后院之中,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那两名试图逃离的黑袍人,修为皆是武师后期,一手阴邪诡异的术法颇为难缠,但在白玉京那浩荡堂皇、锋锐无匹的剑罡面前,却如同遇到了克星,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其中一人已被剑气重创,倒地不起。另一人见沈月儿也追了出来,知道今日绝无幸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扯开胸前衣襟,露出一个刻画在胸膛上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诡异符文!
“以我之血,恭请圣力降临!”他嘶声咆哮,一口精血喷在符文之上!
那符文瞬间光芒大盛,一股远比之前符石强烈十倍的源晶异力爆发开来,带着混乱与毁灭的气息,试图侵蚀他的肉身,获得短暂的力量提升!
“垂死挣扎。”白玉京冷哼一声,剑指一点,一道凝练的剑罡如同天外飞仙,直刺那符文核心!
然而,就在剑罡即将触及符文的瞬间,沈月儿却更快一步!她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黑袍人身前,手掌直接按向了那爆发着邪异光芒的符文!
混沌真元吞吐,那足以让武师瞬间异化疯狂的源晶异力,在接触到她掌心的刹那,便如同百川归海,被那深邃的混沌漩涡贪婪地吞噬、吸收!那黑袍人脸上的疯狂瞬间化为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他感觉自己的力量、甚至生命力,都在被对方疯狂抽取!
几个呼吸之间,他胸口的符文光芒彻底黯淡、消失,他整个人也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木,萎顿在地,气息奄奄。
沈月儿收回手掌,感受着体内又壮大了一丝的混沌真元,眼神冰冷。这些暗月余孽,果然如同寄生虫一般,依靠着源晶的异力行事。
白玉京走上前,剑尖指向那名尚存一息的黑袍人,声音如同万载寒冰:“说,你们的据点在哪里?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那黑袍人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沈月儿,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一丝难以置信,他嘶声道:“‘钥匙’……果然是‘钥匙’……嘿嘿……你们……逃不掉的……‘圣教’……已在南方……‘陨星湖’……恭候大驾……”
说完,他头一歪,气息断绝。
陨星湖?
沈月儿与白玉京对视一眼,将这个地名记在心中。看来,这南行之路,注定要往那陨星湖走一遭了。
此时,寨门处的喊杀声也已渐渐平息。在青雀小队的精准打击和沈月儿、白玉京斩首行动的震慑下,群龙无首的赤蝎帮匪徒或死或降,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清理战场,搜集有用之物,然后……烧了这里。”沈月儿下令道。这等藏污纳垢、为虎作伥之地,没有存在的必要。
半个时辰后,冲天的火光自黑风寨燃起,映红了半边天际,如同在这沉沉的夜色中,点燃了一支巨大的火炬。所有的罪证与污秽,都在这烈焰中化为灰烬。
沈月儿一行人悄然离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唯有那熊熊燃烧的山寨,成为了他们南行路上,留下的第一个醒目印记,也像是一封战书,投向了那隐藏在南方迷雾中的、名为“陨星湖”的未知之地。
第15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