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龙啊，我才不叫这个呢……”幼龙的鳞片在漆黑海面反射的微光里轻轻颤了颤，声音里裹着点没散开的委屈，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风都比刚才软了些，悄眯眯往远处飘了半尺，像是怕被再叫错名字似的。
迪特里希盯着它毛茸茸的尾尖，自己也试着展开翅膀——那对覆着薄雪般鳞片的翅膀还不太听话，扇动的节奏忽快忽慢，身体跟着歪歪扭扭往上飘，好几次差点栽进海里，最后总算稳住时，爪子尖还沾了两滴海水。“那你叫什么啊？”他喘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试飞成功的雀跃。
“我叫迪特里希，”幼龙转了个圈，翅膀扫过海面溅起细碎的水花，“或者说，你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唔……”迪特里希低头看向海面，漆黑的海水里映出两个小小的白团子，鳞片都泛着差不多的柔光，不仔细看真的分不清。他眨了眨眼，小爪子在水面轻轻点了点，“那这样，别人就分不清我们了呀？要不你给自己起个名字吧，专属的那种。”
幼龙扑棱着翅膀落到他旁边，尾巴在海面甩了个小圈，明明语气里带着点傲气，耳后的绒毛却轻轻晃了晃：“你给我起吧，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起的才好。”
“我吗？”迪特里希往后缩了缩，小爪子挠了挠下巴，耳朵也耷拉下来一点，“我不太会起名字喔……之前想给海边捡的贝壳起名，想了半天只想到‘小贝壳’，被特瓦林叔叔笑了好久。”
“……没关系。”幼龙往他身边凑了凑，翅膀轻轻蹭了蹭他的翅膀，像是在安慰，“你想多久都可以，我等着。”
迪特里希点点头，扑棱着翅膀落到海面上——这里的海水像凝固的墨，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连风都带着点沉寂的凉，可偏偏他们两个小白团子落在上面，鳞片的柔光晕开一圈圈浅白的涟漪，倒把这片黑暗揉出了点暖意。他盯着海面的倒影看了好久，爪子尖在水里画着圈，忽然眼睛一亮：“唔，那就叫你卡利斯塔！我之前在雷尔雅莉姐姐的书里见过这个词，好像是‘最闪耀的’意思，你鳞片这么亮，很配呀。可以么？”
“哼，勉强可以吧，”卡利斯塔把头扭到一边，嘴上说得不在意，尾巴却在水里甩得飞快，溅起的水花比刚才大了好几倍，连耳后的绒毛都因为开心而竖了起来，“也就比‘小龙’好听一点点而已。”
迪特里希没戳穿他的小别扭，只是盯着自己的爪子看了看——明明特瓦林叔叔的爪子能轻松掀起海浪，可自己的爪子连海面的涟漪都只能弄出小小的一圈。他用小爪子轻轻触碰着海面，看着波纹一圈圈散开，声音里带了点困惑：“对了卡利斯塔，为什么我变回龙形还是这么小一个啊？没有特瓦林叔叔那么大，甚至还没有你大……是不是我还没长好呀？”
卡利斯塔也落到海面上，身体轻轻晃了晃，鳞片的柔光把迪特里希的爪子也映亮了些：“在这里不一样，你现在是意识体，形态本来就会比外界小很多。”他顿了顿，用尾巴轻轻碰了碰迪特里希的尾巴，“外界的你变回龙形时，应该和我一样大，等再长大些，说不定能比现任风龙王还厉害呢。”
“真的吗？”迪特里希眼睛一下子亮了，翅膀都忍不住扇动起来，带起的风把海面的涟漪吹得更远，“那我现在的身体，也已经变成龙形啦？就像你一样？”
“对，”卡利斯塔点点头，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自己的尾巴也跟着晃了起来，“等你醒了，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啦。”
迪特里希晃了晃尾巴，雪白的尾尖扫过海面，带起一串细碎的银亮水花。漆黑的海水像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将他的模样清晰地映了出来——覆满全身的鳞片是月光揉碎后织成的白，在微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一双金色眼眸像盛着融化的阳光，亮得能照见海面的涟漪；还有那对刚长出不久的龙角，弧度温顺却带着龙族特有的锐利，连翅膀展开时的纹路，都和记忆里那个身影一模一样。
“简直和尼伯龙根一个样……”他喃喃着，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直到这时，他才想起那个总闯入梦境的巨龙——浑身覆着深邃的鳞片，金色眼眸里盛着他看不懂的沉重，每次见面都用低沉的声音叫他“吾儿”，说他是自己的父亲，是初代的龙王。
一想到尼伯龙根，迪特里希尾巴的尖儿就蔫了下去，耷拉在海面上，连鳞片的光泽都黯淡了几分。他把下巴往爪子上抵了抵，声音闷闷的，像含着颗没化开的糖：“我讨厌尼伯龙根……”
卡利斯塔见状，轻轻往他身边靠了靠，翅膀扫过他的翅膀，带起一丝暖意。他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你为什么讨厌他？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可他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要啊。”迪特里希抬起爪子，轻轻戳了戳海面的倒影，看着尼伯龙根的轮廓在波纹里晃了晃，“他总是说，我是龙族的希望，要完成复兴龙族的使命，要扛起责任……还总想让我离开蒙德，离开巴巴托斯大人。”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点委屈：“巴巴托斯大人会陪我看风花节，会给我带甜苹果，会听我讲海边的故事……可尼伯龙根只会说使命，只会让我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卡利斯塔沉默了，翅膀垂在身侧，尾尖轻轻点着海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作为初代龙王的孩子，延续龙族、复兴族群，这不是你生来就该做的吗？”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掉进迪特里希心里，溅起一圈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他看着海面，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可他明明一点都不想做什么“龙族希望”，只想留在有甜苹果和风车的蒙德，留在巴巴托斯大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