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墙壁透过单薄的护士服传来寒意，凌昭捏着那张材质粗糙、字迹猩红的“守则”，感觉它像一块烫手的山芋。
“互相矛盾。”乔任梁凑近，就着凌昭手中的手电光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锁得更紧，“脑中的规则和纸面守则存在冲突。这要么是陷阱，要么……意味着这里的‘规则’并非唯一，可能存在不同阵营或者不同层面的约束。”
他的分析总是倾向于逻辑和可能性。凌昭则更直接一些，她指着第二条：“脑中的声音说‘夜间病房不可进入’，这里却说‘安全’，但有条件。信哪个？”
“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优先相信惩罚更严厉、更直接的那一个。”乔任梁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已经亲眼见过违反‘脑中规则’的下场。这张纸的来历不明，无法验证其真实性。”
凌昭点了点头，认可这个判断。那血淋淋的教训还近在眼前。
“不过，其他几条或许有参考价值。”乔任梁指着第一条，“信任护士，但红色胸牌除外。你是护士，你的胸牌……”他的目光落在凌昭胸前。
凌昭低头，她的白色护士服上别着蓝色的实习护士胸牌，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照片。在血光下，蓝色显得有些发暗，但绝非红色。
“蓝色。”她确认道。
“第六条再次提到了‘处方笺’，和脑中的提示一致，这是关键目标。”乔任梁继续分析，“第三条提到‘唱戏声’和背诵医嘱……这似乎和笔记本上的‘夜半歌声起’对应上了。背诵医嘱可能是某种对抗手段？”
他的思维缜密，快速地从混乱的信息中提取着可能有用的部分。凌昭发现，有这样一个队友在身边，确实能让人安心不少——尽管她依旧觉得大部分人都挺傻逼，但乔任梁属于少数“有用的”那一类。
“现在怎么办？”凌昭问，将那张守册折好，塞进口袋，和那些旧文档放在一起。
“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的临时据点，不能一直待在开阔的走廊里。”乔任梁环顾四周，“护士站目标太明显，而且刚才已经出事。根据这张守则，或许……医生办公室？或者……”
他的目光投向走廊另一端，那里有一个挂着“配药室”牌子的房间。门是厚重的金属门，看起来比普通病房门要结实很多。
“去那里看看。”凌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配药室通常存放药品，门禁可能更严格，结构也更坚固。
两人达成一致，立刻朝着配药室移动。一路上格外小心，避开了所有紧闭的病房门，尤其是那些门缝里看不到光或者有任何异常声响的。
幸运的是，配药室的门并没有锁死，只是虚掩着。乔任梁小心翼翼地用垃圾桶抵开门，凌昭则用手电迅速扫视内部。
里面没有人，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一排排药品柜整齐地排列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品气味，冲淡了些许血腥味。最关键是，这扇金属门可以从内部反锁。
“就这里。”乔任梁侧身让凌昭先进去，自己则警惕地断后，确认没有东西跟来后，才迅速闪身进入，从里面将门闩插上。
“咔哒。”一声轻响，金属门闩落下，暂时将外面血红色的恐怖世界隔绝开来。
两人都稍微松了一口气。有了一个相对封闭安全的空间，才能有机会整理思路和获得短暂的喘息。
配药室里有独立的洗手池。凌昭立刻走过去，拧开水龙头——令人惊讶的是，竟然有水流出来！虽然水流很小，而且颜色带着一丝可疑的淡黄，但毕竟是水。她仔细地清洗掉手上和手腕上已经干涸发黑的粘液，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更加清醒。
乔任梁则开始快速却不失仔细地检查配药室。他打开药品柜，发现大部分柜子都锁着，但也有一些被撬开或损坏，里面空无一物，或者散落着一些普通的药片和空盒。他找到了一些未被污染的纱布、胶带和一瓶未开封的生理盐水，将这些有用的物资收集起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来过这里，而且很匆忙。”乔任梁判断道，“目的性很强，只拿走了特定药品。”
“可能是之前值班的医生或护士？”凌昭洗完手，关掉水龙头。水资源宝贵，不能浪费。
“也许。”乔任梁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被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废纸篓吸引。他走过去，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大多是些废纸和包装袋。但其中，有一张被揉成一团的打印纸。
他将其展开，上面是用打印机列出的几条注意事项，标题是【夜间配药提醒】，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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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配药提醒】
1. 每晚23:00后，如听到窗外有哭声，忽略它。不要试图寻找声源。
2. 配药时，请确保你的影子始终是一个。如果出现第二个影子，立即停止配药，面对墙壁默数六十秒。
3. 如果发现药品数量无故增多，尤其是多出红色糖衣的药片，立即将其放入标有‘医疗废物’的黄色垃圾桶，并远离该区域至少一小时。
4. 本院不使用铃兰提取物。如发现任何标签含有此成分的药品，切勿触碰，并报告护士长。（备注：无线电失联期间，自行谨慎处理）
5. 你的工作是配药，不是诊疗。无论听到什么求助，不要离开配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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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份规则！
而且这份规则更加具体，明确到了配药室这个地点和行为规范！
“无线电失联……”乔任梁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这说明异常发生初期，他们尝试过正常沟通渠道，但失败了。这份提醒，可能是最后留守的工作人员留下的。”
凌昭走过来看着这份提醒，脸色微沉：“影子……药片……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规矩。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少种‘规则’？”
“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多。”乔任梁将这份提醒也收好，“不同的区域，不同的行为，可能触发不同的规则。这更像是一个……被精心设计过的、充满恶意的生态圈。”
生态圈？用各种规则和怪物来猎杀人类的生态圈？凌昭觉得这个比喻让人极其不适。
“咕噜噜……”
一阵突兀的声音响起。
凌昭愣了一下，才发现是自己的肚子在叫。高度的紧张和刚才的剧烈运动消耗了大量能量，饥饿感袭来。
乔任梁也听到了，他推了推眼镜：“我们需要食物和水。否则没被怪物杀死，先要饿死渴死。”
配药室里显然没有食物。只有那瓶生理盐水可以暂时缓解口渴。
就在两人思考如何获取补给时——
“咚…咚咚……”
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声，从配药室的金属门外传来。
不是307病房那种疯狂的撞击，而是非常克制的、仿佛怕惊动什么的敲击声。三下一组，重复了两次。
紧接着，一个压得极低的、年轻女孩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恐惧：
“里面……里面有人吗？求求你……开开门……外面有东西在追我……救命啊……”
又来了！
凌昭和乔任梁瞬间警惕起来，交换了一个眼神。
规则提醒第五条：【你的工作是配药，不是诊疗。无论听到什么求助，不要离开配药室。】
脑中的规则也有：【不能回应厕所隔间的呼唤】。虽然这不是厕所，但原理相似。
门外的女孩听里面没有回应，似乎更急了，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求求你们了……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开门啊……那个穿黑布鞋的清洁工……他在追我！他一直跟着我！！”
穿黑布鞋的清洁工？！
守则第五条：【本院夜间没有穿黑色布鞋的清洁工。如果看到，请无视，并反向离开。】
门外的女孩，似乎印证了这条规则的真实性！
她的求救声情真意切，恐惧不似作伪。而且她提到了特定的、规则里存在的诡异现象！
这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又像是一个真正的、绝望的幸存者在求救。
开，还是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