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中心的傅采林,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周围气机的变化。
数名同级别的宗师高手,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压迫而来,他们彼此间的气机隐隐相连,构成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呵。”傅采林轻笑一声,声音淡漠如冰,“终于忍不住了吗?”
他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如同疯狗般缠着自己不放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但更多的,是一种果决和遗憾。
这小子的潜力,太可怕了。
若是再给他几年时间,恐怕真能成为高句丽的心腹大患。
但现在,他必须走了。
单打独斗,他有信心在百招之内拿下眼前这个潜力无穷的小子。但若是陷入围攻,尤其是在对方军营腹地,即便是他这位大宗师,也有陨落的风险。
他身上背负的,是整个高句丽的国运。
不能冒险。
“小子,你很不错。”傅采林难得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的赞赏,“若你是高句丽人,我必收你为徒。可惜……”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剑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奕剑术·星罗!”
剑身一震,幻化出漫天剑影,如同夜空中的星辰,璀璨而致命,瞬间将秦风笼罩。
每一道剑影,都蕴含着一丝精纯的剑意,虚虚实实,让人无从分辨。
“嗤嗤嗤——”
空气被切割的声音密集响起,方圆数丈之内,仿佛化作了一个由剑气构成的绞肉场!
秦风顿感压力倍增,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由剑气构成的牢笼之中,四面八方都是致命的威胁。
他的衣袍被剑气割裂,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血痕,鲜血渗出,瞬间染红了衣襟。
“该死……这老家伙动真格了!”
秦风咬紧牙关,将《凌波微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在密不透风的剑网中,踩着一个个不可思议的节点,险之又险地闪避着。
他的脚下,隐约浮现出一个个玄奥的卦象虚影,每一步都踏在生死之间的那一线之隔!
“好诡异的身法!”
不远处,正准备合围的麦铁杖忍不住惊呼出声,“这小子的步法,竟有几分道家天人合一的意境!”
“不对……”来护儿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场中,“他的内力也不对劲!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流转,一阴一阳,竟能完美融合!这……这怎么可能?!”
宇文述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
他修炼宗师境界已有二十余年,自问根基扎实,但此刻看着场中那个年轻人,他心中涌起的,却是一股深深的嫉妒和不安。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就在众人震撼之时,傅采林动了。
他真正的杀招,并非这漫天剑影,而是借助剑影的掩护,悄然递出的一剑。
那一剑,朴实无华,却快到了极致,仿佛穿越了空间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秦风的咽喉之前。
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征兆。
这一剑,凝聚了傅采林数十年的剑道感悟,是他奕剑术中最致命的一式——“破空”。
生死一瞬!
秦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从灵魂深处涌出!
他来不及格挡,也来不及闪避。
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向后仰倒,施展出了一个近乎杂耍般的“铁板桥”,整个身体与地面平行,脊椎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那致命的一剑,擦着他的鼻尖,险之又险地划过。
秦风甚至能感觉到,剑锋上传来的那股刺骨寒意,让他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险……”
他心中一凛,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身体后仰的同一时间,秦风手中的横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自下而上,撩向傅采林握着杨广的手腕!
围魏救赵!
“嗯?”
傅采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意外。
这小子,不仅身法了得,反应也快得惊人,而且战斗直觉极其敏锐,竟能在生死一线之间,找到唯一的破局之法。
可惜,他不可能为了杀秦风而放弃手中的人质。
他手腕一翻,撤回了长剑,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线,精准地格开了秦风的横刀。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秦风借着这股反震之力,身形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从那片剑气绞杀区域中脱身而出。
他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他的内力消耗极大,而且身上又多了好几道伤口,鲜血顺着衣袍滴落在地上,很快就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冰。
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傅采林,没有任何退缩。
“有意思。”
傅采林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随即不再犹豫。
他挟持着杨广,脚下一点,身影如同大鹏展翅,冲天而起!
“拦住他!”
宇文述怒吼一声,率先出手。
他掌心罡气凝聚,一掌拍出,掌风呼啸,带着万钧之力,朝着傅采林的后背轰去!
“宇文家的《玄冰劲》?雕虫小技。”
傅采林连头都没回,反手一剑,一道白色的剑气激射而出。
“轰!”
掌力与剑气在空中碰撞,发出一声惊天巨响,气浪翻滚,将周围的积雪都震得漫天飞舞!
宇文述闷哼一声,身形倒退数步,脸色涨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该死!”
他心中又惊又怒。
同样是宗师,他全力一掌,竟被对方随手一剑就破了!
这就是大宗师与普通宗师之间的差距吗?!
来护儿、麦铁杖等人也纷纷出手,刀光剑影,掌风拳劲,从四面八方朝着傅采林轰去。
但傅采林的身法太快了,而且他手中还挟持着杨广,众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全力出手。
他的身影几个闪烁,便已经冲出了包围圈,落在了数十丈外的一座箭塔之上。
“诸位,告辞了。”
傅采林淡淡一笑,放下挟持着杨广,收回长剑,身形再次一闪,消失在远方的风雪之中。
那股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终于消失了。
一场惊天动地的危机,就此落幕。
“呼……呼……”
秦风大口喘着粗气,缓缓站起身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体内的罡气几乎消耗殆尽,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的额头上冷汗直冒。
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露出任何虚弱的姿态。
因为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帅帐前的空地上,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中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瘫软在地,被亲卫搀扶着,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写满劫后余生和无尽屈辱的皇帝杨广。
他的龙袍凌乱不堪,头上的冕旒歪斜,脖子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半点天子的威严?
另一个,是持刀而立,胸膛微微起伏,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浑身浴血,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腰杆挺得笔直的秦风。
这一刻,两人的形象,在所有人的心中,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嘶……这小子,竟然真的缠住了傅采林……”
“不可思议……他才刚突破到宗师境界啊……”
“你们看到没有?刚才宇文述那一掌,被傅采林随手就破了……”
“而这小子,却能和傅采林硬碰硬地交手三十余招!”
“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士兵们压低声音议论着,看向秦风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而那些将领们,尤其是门阀世家出身的将领们,看着秦风的眼神,则充满了复杂。
有嫉妒,有忌惮,也有一丝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佩服,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宇文铮死死地咬着牙,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他看着场中那个浑身浴血,却如同战神般屹立不倒的身影,心中涌起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嫉恨和杀意。
“该死……该死的贱民……”
他低声咒骂着,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
这小子,必须死!
否则,他宇文家在军中的地位,迟早会被这个泥腿子动摇!
赵校尉的脸色更是难看得吓人,他想起自己之前对秦风的冷嘲热讽,想起自己质疑秦风撒谎的那些话,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麦铁杖,则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向秦风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惋惜。
“好小子……真是好小子……”
他喃喃自语,“可惜,你站错队了……”
他知道,秦风今日的表现,已经彻底得罪了所有的门阀世家。
这小子,日后的路,恐怕会很难走。
就在这时,杨广动了。
他在亲卫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脸色难看的世家将领,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秦风身上。
那眼神,炙热得像一团火,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依赖、占有欲,以及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他看到了,他全都看到了。
在最危险的时刻,是秦风站了出来。
不是他重金供养的门阀贵胄,不是他倚为长城的宿将元勋,而是一个被他从底层破格提拔,与所有世家都格格不入的“孤臣”。
那些所谓的宗师,在傅采林面前,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只知道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个皇帝被挟持,屈辱地谈判!
而秦风,却敢于挥刀!
敢于以区区初入宗师的境界,向那个神魔般的大宗师发起挑战!
虽然受伤了,虽然落了下风,但他缠住了傅采林,为其他人创造了出手的机会!
这才是他想要的!
这才是他梦想中,只忠于自己,强大到足以对抗一切的刀!
这一刻,在杨广心中,秦风的价值,已经超越了所有人!
“回帐!”
杨广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龙袍,大步流星地朝着御帐走去。
那背影,虽然狼狈,却也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和疯狂。
众将领不敢多言,只能低着头跟在后面。
但他们的心中,都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陛下……恐怕要有大动作了。
秦风看着杨广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成了。
他赌对了。
今日这一战,他不仅在百万大军面前立威,更重要的是,他在杨广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足以让他超越所有门阀世家,成为杨广手中最锋利的刀的种子。
接下来,就看这颗种子,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实了。
当晚,御帐之中,灯火通明。
但帐内,却只有三个人。
皇帝杨广,旅帅秦风,以及一名侍立在旁,毫不起眼的老宦官。
正是那个当初在暗中观察秦风,并将一切上报给皇帝的监军邓选。
杨广没有坐在他的龙椅上,而是亲自为秦风倒了一杯酒。
这个举动,让邓选的眼皮都跳了一下。
他侍奉杨广多年,深知这位帝王的性格。
能让陛下亲自倒酒的人,整个大隋,屈指可数。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得到了这份殊荣。
“秦风。”
杨广的声音,不再有白日里的惊惶和狼狈,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
他将酒杯递到秦风面前,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秦风没有接酒杯,而是单膝跪地,沉声说道:
“末将护驾来迟,致使陛下蒙尘,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罪?”
杨广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和凄凉,也有几分压抑不住的愤怒。
“该有罪的,不是你。是那些食君之禄,却在危难关头畏缩不前,只知保全自身的所谓国之栋梁!”
他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酒水溅出,打湿了地图。
“朕今日才算看明白,那些门阀世家,都是喂不熟的狼!他们忠于的,不是朕,不是大隋,而是他们自己的家族!他们的利益!”
杨广在帐内来回踱步,情绪激动,脸色涨红。
白日里的羞辱,彻底撕碎了他身为帝王的最后一点幻想,也让他对门阀世家的憎恨,达到了顶点。
“宇文述!.......”
他一个个名字地念着,每念一个,语气就更阴沉一分。
“他们都是宗师!都是朕倚为长城的重臣!可是今日,当傅采林挟持朕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犹豫!在权衡!在算计!”
“他们在想,如果朕死了,他们该支持谁继位!他们在想,如果出手失败,会不会得罪傅采林,会不会连累他们的家族!”
“他们唯独没有想,该如何救驾!”
杨广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御帐都在回荡着他的怒吼。
邓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知道,陛下这是真的怒了。
而且,这种怒火,已经积压了太久太久。
从杨广登基以来,门阀世家对皇权的掣肘,就从未停止过。
三征高句丽,每一次都是门阀将领争功夺利,导致战局失利。
而今日,更是让杨广亲身体会到了,这些所谓的“忠臣”,在关键时刻,有多么不堪。
“朕需要一把刀。”
杨广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双眼灼灼地看着秦风。
“一把只听从朕的命令,一把锋利到足以斩断一切的刀!”
“一把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家族羁绊,只忠于朕一人的刀!”
他一步步走到秦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力。
“秦风,你,愿意做朕的这把刀吗?”
秦风抬起头,迎着杨广那炙热而疯狂的目光。
他知道,这是一个选择。
一个决定他未来命运的选择。
成为杨广的刀,意味着他将与所有的门阀世家为敌,意味着他将走上一条无比凶险的道路。
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将得到这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绝对信任和支持。
没有丝毫的犹豫,秦风斩钉截铁地回答: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末将的命,是陛下给的。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刀锋所指,万死不辞!”
这句简单而直接的效忠,正是此刻多疑、偏执、众叛亲离的杨广,最想听到的话。
“好!好!好!”
杨广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狂热之色更盛,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
他一把扶起秦风,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朕,没有看错人。”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朕要给你权力,给你真正的权力!给你一块可以磨砺你这把刀的磨刀石!”
他转向一旁的邓选,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