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力
秋日凌晨的山林深处，寒意浸骨。最后一缕稀薄的月光被树冠吞噬，浓重的墨色沉沉压下，空气仿佛凝结，只有露珠从叶片滑落，摔碎在枯枝败叶上的声音，单调而冰冷，更衬得周遭死寂。
陆离盘膝坐在一块被夜露打磨得光滑冰凉的山岩上。他浑身肌肉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头颅深埋，牙关死死咬紧，齿根甚至隐隐渗出鲜血的腥甜。额角、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蠕动的青色蚯蚓，突突地搏跳着。每一次咬牙，每一次筋脉的抽动，都在榨取身体最深处的、最后一丝气力。
识海深处，那片无边无际、混沌翻涌的黑暗泥潭，正掀起前所未有的狂澜。无形的风暴在泥沼之中咆哮、撕扯，每一次冲击都像要将他的意识彻底碾碎成粉末。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酷刑——灵魂被粗暴地撕裂、拉扯、碾压。
“必须...凝练...压缩！”每一个意念的碎片都带着血淋淋的决绝，在混沌的风暴中艰难穿行。他的意志，便如同狂涛骇浪里一艘残破不堪的小舟，死死把住最后一丝方向，朝着那风暴的核心，朝着那代表灵魂本源的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光芒，不顾一切地冲撞过去！
虚空中仿佛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并非外界声响，而是灵魂深处某种壁垒被强行轰开的震荡！紧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知骤然清明。
原本沉重如铁、混沌不堪的识海泥沼，猛地向内塌缩！所有翻腾的浊浪、呼啸的阴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强行挤压、凝聚！那一点微弱的光芒，瞬间被点亮、放大！
一缕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存在感，于那塌缩的核心之地诞生了。它微若游丝，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与冰冷，仿佛一根无形的、纯粹由意念凝聚而成的锋利冰针，稳稳地悬停在识海中央。它不再受那混沌泥沼的侵蚀与翻搅，它独立而冰冷地存在着，带着洞悉一切的意志。
“嗡……”
陆离猛地睁开双眼。一瞬间，仿佛有实质的冰蓝色寒芒在眸底深处一闪而逝，锐利得几乎要刺破眼前的黑暗，令周遭几片飘落的枯叶都似乎凝滞了片刻。然而，这锋芒转瞬即逝，被巨大的疲惫淹没。
“呼……嗬……”他身体剧烈一晃，险些从岩石上栽下去。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寒气直透骨髓，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成功了！按照《长春诀》的描述，这一缕冰冷、凝练、可被他意志初步操控的存在，就是魂力的雏形！它如同初生的婴儿，稚嫩而微弱，每一次感知都牵动着脆弱的神经末梢。那本古老的册页上曾言，此等魂力，初成之时，范围不过身周方寸之间，一日仅堪一击，且必有神魂震荡之患。
陆离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尝试用意念去触碰那缕冰冷的“针”。仅仅是这轻微至极的操控，强烈的眩晕感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眼前景物猛地旋转、模糊，耳中充斥着自己粗重喘息和心跳的轰鸣。识海里刚刚凝聚的“冰针”，也随之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重新溃散，重新坠入那无边无际的痛苦泥沼。
“一天一次……三米范围……”他吃力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修炼之途，果然如册页所载，漫长而艰难。金丹、元婴那些遥不可及的大境界，此刻想来，更是渺茫如星辰。
东方天际，隐约透出一线鱼肚白，模糊地勾勒出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夜风卷起地上湿冷的腐叶，裹挟着深秋特有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
开学在即，不能再耽搁了。陆离撑着发软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粗糙冰冷的树干，一步一挪地向着山下县城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迈出，都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摇晃，头晕眼花如宿醉未醒。
山路崎岖，蜿蜒向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翻过一道草木稀疏的矮坡，下方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显露出来。这是通往县城的唯一官道，此时天色尚早，道上空寂无人。
就在陆离脚步踉跄地踏上土路边缘时，一股冰冷彻骨、阴寒粘稠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如同冰冷毒蛇，猛地“咬”进了他极度疲惫的识海！
“呃！”陆离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下，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那缕新生的、尚在识海中微微摇曳的魂力，仿佛被投入冰窟的死水，骤然泛起一阵冰冷刺骨的涟漪。寒意并非来自外界空气，而是直接源自灵魂深处，带着浓浓的腐朽、血腥和一种被时光埋葬的沉重怨念。
这感觉……远比那晚在县城小巷里感知到的、三叔手上沾染的阴冷怨气，浓郁了何止百倍！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强忍着识海翻腾的恶心感，猛地扭头，锐利的目光投向土路延伸而来的方向。在那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尽头，传来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引擎轰鸣。声音被厚重的帆布刻意遮掩，闷闷的，像一头被堵住了嘴的困兽在喘息。
很快，一辆漆色斑驳、沾满泥污的老旧卡车，摇摇晃晃地从黑暗的幕布里钻了出来。它开得很慢，速度几乎和人快步行走差不多，车灯也被刻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布，只透出两团昏黄模糊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几米内坑洼的路面。后方巨大的车厢被沉重的墨绿色帆布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巨大的帆布罩下，那股恐怖的阴寒源头，正持续不断地散发出来，死死锁定了他疲惫的识海。
卡车缓慢地驶近，如同一个移动的巨大冰窖。
驾驶室里，昏黄的光线下，映出两张紧绷着的脸。
开车的汉子四十来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面孔黝黑粗糙，皱纹深刻，乍一看，倒像个老实巴交的乡下车把式。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不定，透着一股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精明和警觉。他便是道上人称“穿山甲”的老手，此刻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目光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寂静的道路和两旁黑黢黢的山林轮廓。
副驾驶座位上是个瘦削的年轻人，顶多二十出头，身子骨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颠簸的卡车甩出去。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破棉袄，袖口油亮，脸色苍白憔悴，眼神里混杂着恐惧与一种病态的亢奋。这便是“小六子”，第一次参与这种大活的生手，此刻正缩着脖子，时不时神经质地扭头往后车厢张望，仿佛那厚厚的帆布后面，蛰伏着什么随时会扑出来的恐怖怪物。
“穿……穿山哥，”小六子的声音干涩发颤，像是砂砾摩擦，“这玩意儿……太他妈邪性了！我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有人对着脖子吹冷气……这晦气劲儿，这趟活……能成吗？”
“闭嘴！”穿山甲低吼一声，声音沙哑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再他妈神神叨叨，老子一脚把你踹下去！成不成？不成也得成！‘豹爷’要的东西，就是阎罗殿里的判官笔也得给他弄出来！到了前面野猪沟，跟‘刀疤’他们会合，上了船就万事大吉！把你那点怂胆给我收起来！”
豹爷！这个名字像一道冰棱刺入陆离耳中。他此刻正伏在路边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距离缓慢爬行的卡车不过十余米。卡车经过时扬起的灰尘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的金属锈蚀的气味。识海中那股源自后方车厢的阴寒怨念，随着距离拉近变得更加疯狂而清晰，如同无数冰冷的针，扎刺着他脆弱的神经，让他本就沉重的眩晕感骤然加剧。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不行！青铜鼎！国之重器！绝不能让这些渣滓运出国门！
卡车的排气管喷出一股浓黑的尾气，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污浊的云团，如同死亡的阴影。车头喘息着，眼看就要驶过陆离藏身的灌木丛。
那缕悬浮在识海深处、冰冷而微弱的魂力，在他的意志死死催逼下，艰难地、颤抖着被调动起来。它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却顽强地指向一个目标——卡车驾驶室里那个黑脸车夫的后脑！
意念如刀，狠狠刺出！
“呃啊——”
驾驶室内，穿山甲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太阳穴！眼前景物瞬间炸裂成无数旋转飞舞的彩色碎片，尖锐的耳鸣撕裂了听觉，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端的暴怒如同火山岩浆，不受控制地猛烈喷发出来！
“操！操你妈的！”穿山甲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变得赤红一片，视野一片模糊。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判断，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车后面那个贼溜溜盯着他的小子要搞鬼！刚才那诡异的冷风就是他吹的！他要抢东西！他要害老子！
“小六子！你他妈找死！”穿山甲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左手竟直接松开方向盘，如同铁钳般狠狠抓向旁边惊恐万状的小六子！同时，他歇斯底里地猛踩了一脚油门！
“穿山哥！你疯啦！！”小六子魂飞魄散，尖叫着拼命向后躲闪。
失控的卡车如同脱缰的疯马，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骤然加速！车头猛地向右一甩，沉重的车身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向路边被雨水冲刷得松软的土坡！
“轰隆——哗啦啦！”
松软的黄土坡如同酥软的饼干般崩塌！沉重的卡车头猛地栽了下去！紧接着，整个车厢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扯动，笨拙地翻滚、侧倾！车轮徒劳地在虚空中空转，摩擦出的刺耳声响令人牙酸。车厢上捆扎货物的粗麻绳在巨大的扭力下发出令人心颤的崩裂声！哗啦！覆盖严实的墨绿色帆布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几个沉重的木箱子在剧烈的颠簸翻滚中，如同炮弹般从裂口抛飞出来，重重砸在沟底的乱石和枯草上，碎裂的木屑四处迸溅！
“啊——！”小六子死死抓着车内唯一能抓握的东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抛起又落下。
“砰！”卡车最终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车头朝下，卡在了几块巨大的山岩之间，底盘扭曲变形，引擎盖下冒出滚滚刺鼻的黑烟，如同垂死巨兽口中喷出的污血。最后一个被甩出车厢的，是一个用厚厚稻草和棉絮严密包裹的长方形物体，重重地砸在沟底一片相对松软的沙土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混乱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深沟里弥漫着尘土、汽油和木头碎裂的混合气息。
“咳…咳咳…”穿山甲艰难地从碎裂的前挡风玻璃处挣扎着爬出半个身子，额角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糊满了半边脸。剧烈的撞击似乎让他从那股莫名的疯狂中清醒了几分，但脑袋依旧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剧痛难忍。他费力地扭动着剧痛的身体，视线终于聚焦在沟底那个摔开的稻草包裹上——包裹的一角松散开来，露出里面器物的一小部分。
冰冷的青铜色，在惨淡的晨曦中，反射出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寒光！上面刻满了繁复而诡异的鸟兽纹路，扭曲缠绕的头颅，空洞冰冷的巨目，仿佛正穿越数千年的时光，冷漠地凝视着这个荒谬而血腥的黎明。
“鼎……”穿山甲嘴唇哆嗦着，贪婪和剧痛交织在脸上，“西……西周的……”
“穿山哥！我的腿……我的腿好像断了！救命啊！”小六子凄厉的哭喊从扭曲的车厢里传出，带着绝望，“快拉我出去！拉我出去！”
穿山甲充耳不闻。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件在沟底散发着幽幽寒光的国之重器。他挣扎着，想从卡住的驾驶室里完全脱身下去抢夺。
“快！快他妈去找鼎！”穿山甲对着车厢方向嘶吼，声音因头部剧痛而扭曲变形，“东西还在！快！别让‘刀疤’他们等急了！”他口中的“刀疤”，显然是在野猪沟接应的同伙。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极其敏捷地从沟沿滑下，落地轻盈无声。正是陆离！
魂力一击的反噬如同狂暴的潮水，在他脑中汹涌翻腾，眼前景物剧烈晃动，耳边是小六子凄厉的哭嚎和穿山甲嘶哑的催促声，如同钝锯在来回切割他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的鼓槌砸在太阳穴上，带来阵阵欲呕的眩晕和剧痛。冷汗早已浸透衣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落地瞬间，陆离甚至没有看那重伤的司机一眼，也没有理会车厢里挣扎哀嚎的小六子。他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穿透弥漫的尘烟和扭曲的金属残骸，死死钉在沟底那片松软沙土上——那个被厚厚稻草包裹、此刻已露出一角的青铜方鼎！
沉重的鼎身，冰冷的青铜光泽下流淌着岁月积淀的幽邃墨绿，上面盘踞着古老而狞厉的兽面纹路，在熹微的晨光中，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离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冷冽空气灌入刺痛的肺腑，强行压下几乎要撕裂头颅的眩晕感。他咬紧牙关，猛地扑了过去！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青铜器壁，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仿佛握住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块来自幽冥深渊的万年寒冰！这股阴寒与他识海中刚刚凝聚、尚未稳固的魂力雏形骤然碰撞，发出一阵无声的嗡鸣震荡，让他脑中剧痛再次加倍！
“呃！”陆离闷哼一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但他没有松手！十指死死抠住鼎身上那些凸起的、繁复狞厉的兽纹棱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他将全身仅存的力气，都灌注到手臂和腰腿上，双脚死死蹬住沟底湿滑的泥土和碎石，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低吼：“起——！”
那青铜方鼎沉重得超乎想象！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每一次发力，都感觉内脏被狠狠牵扯，刚刚凝聚的魂力在识海中剧烈摇曳，几乎要再次溃散！
“妈的！小子！放下！那是老子的东西！”穿山甲终于从扭曲的驾驶室里挣脱出来，踉跄着落地，额头的鲜血淌进眼睛，让他视线一片血红。他看到了陆离夺鼎的动作，瞬间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顾不上剧痛的额头和酸软的身体，手脚并用地朝着陆离和青铜鼎的方向疯狂扑来，表情扭曲狰狞如同地狱恶鬼！
“砰！”一声闷响。
穿山甲脚下被一块崩落的碎石狠狠一绊，狼狈地扑倒在地，啃了一嘴腥臭的泥水。但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陆离的背影，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小六子！你他妈的死了吗？快出来！有人抢鼎！弄死他！”
“穿山哥……救我……”车厢里，小六子的哭喊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喘息和模糊的呻吟，腿部骨折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根本无法回应。
陆离对身后的咆哮充耳不闻。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双臂之上，凝聚在将那冰冷的国之重器拖离深渊的执念上！
一寸！两寸！
沉重的鼎足在泥地上犁出深深的痕迹。鼎身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如同远古巨兽不甘的叹息。
终于，在穿山甲挣扎着再次爬起，脸上带着疯狂杀意扑过来的前一秒！
“嗬——！”陆离榨干肺腑里最后的空气，发出一声撕裂般的低吼，双臂爆发出最后一股惊天之力！
沉重的青铜方鼎被他硬生生拖拽着，甩上了沟沿相对平坦坚实的路面！
就在青铜鼎滚落在坚实路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鼎内底部，被厚厚的铜锈和积年老泥覆盖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剧烈的震动触动了。一道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温润光华，如同沉睡的萤火被惊醒，在冰冷的青铜内壁上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注视感”，穿透了冰冷的青铜和厚重的泥土尘埃，如同实质般落在陆离身上。这股“注视”古老、威严，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瞬间穿透了他疲惫不堪的识海！
轰！
陆离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些强行凝聚、已然濒临溃散的魂力碎片，在这股古老威严的意念扫过的瞬间，竟被强行梳理、抚平！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感，如同温润的泉水，暂时覆盖了那撕裂般的眩晕和剧痛。
与此同时，无数极其复杂古老的篆字图形，如同被无形的刻刀瞬间烙印，清晰地浮现在他朦胧的意识深处！它们扭曲盘绕，如同游弋的龙蛇，带着天地初开的莽荒气息——《太乙炼神录》！五个古朴沧桑的大字，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入他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