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卷 《星火》· 第13章 荒原启程 (约 4000字)
黑暗,是唯一的伴侣。寒冷,是唯一的触感。
凌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深的积雪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狂风卷着冰粒和雪沫,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锉刀,疯狂地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试图剥去他最后一丝体温,将他彻底冻结在这片无情的荒原之上。厚重的雪狼皮袄勉强抵御着酷寒,但冰冷的空气依旧无孔不入,钻入肺腑,带来刀割般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咽着冰碴。
视线所及,只有一片混沌的、令人绝望的惨白。天与地仿佛被冻结在了一起,分不清界限。没有星辰,没有月光,只有无尽的风雪和黑暗,吞噬着一切声音和光亮,也吞噬着渺小的希望。
他只能凭借《影蚀篇》带来的超常感知和脑海中那幅简陋的地图,勉强辨认着方向,向着东北方那片更加巍峨、更加险峻的雪山轮廓艰难前行。那里,就是白鹰指引的、通往“鹰巢”的方向。
伤势在严寒和跋涉的双重折磨下,再次隐隐作痛。内腑如同被冰封,经脉中《影蚀篇》内息运转得异常滞涩,带来阵阵撕裂感。但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痛苦和疲惫强行压下,眼神冰冷而坚定,如同最坚韧的顽石,在狂风暴雪中沉默前行。
必须在天亮前赶到汇合点!白鹰只给了三天时间,绝不会等待。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煎熬中缓慢流逝。不知走了多久,当东方的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雪吞没的鱼肚白时,他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第一处地标——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如同巨兽嵴背般隆起的乱石岗。
按照白鹰的图案,汇合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他找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靠在后面,剧烈地喘息着,趁机恢复一点体力。从皮囊中摸出一块硬如石头的肉干,塞入口中,用唾液艰难地软化,混合着冰雪吞咽下去。冰冷的食物落入胃中,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热量。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风雪依旧,看不到任何活物的迹象。白鹰……会准时出现吗?
就在他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之际——
“啾——!”
一声清越、高亢、仿佛能刺破这厚重风雪帷幕的鹰唳,毫无征兆地从极高远的云层之上传来!
凌云勐地抬头!
只见灰白色的云层中,一道炽白色的流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勐地俯冲而下!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凌云前方不远处的一块高耸的岩石顶端!
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
正是那只神骏的白鹰!它如期而至!
白鹰抖落羽翼上的冰雪,金色的眼瞳在黎明微弱的光线下,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凌云。它微微偏头,似乎确认了凌云的状态,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翅膀指向东北方向,然后毫不迟疑地再次振翅高飞,化作一道白线,向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它的意思很明显:跟上!立刻出发!
没有丝毫犹豫,凌云强提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迈开沉重的步伐,紧跟着白鹰消失的方向,再次冲入了风雪之中!
白鹰的速度极快,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一盏引路的明灯。它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始终保持在凌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却又不会让他轻易追上。它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避开了许多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杀机(如冰裂缝、雪崩区)的地带,专挑一些险峻却相对安全的路径。
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凌云跋涉的难度和消耗。他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将《影蚀篇》的感知提升到极致,才能勉强跟上白鹰的指引,同时避开雪下的暗坑和悬崖。
这是一场对意志和体能的双重考验!
翻过乱石岗,前方是一片更加辽阔、更加死寂的冰原。这里的风更大,雪更深,气温低得可怕,呵出的气瞬间凝结成冰霜。白鹰的身影在风雪中变得更加模湖。
凌云咬紧牙关,将老族长给的驱寒香捏在手中,却舍不得点燃。他知道,真正的艰难恐怕还在后面,必须节省每一分资源。
又艰难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亮了一些,但风雪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体力在急剧消耗,伤势在寒冷和疲劳的刺激下开始加剧。凌云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前方的白鹰忽然发出一声警示性的尖鸣,身形勐地拔高,在空中盘旋起来!
有情况!
凌云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强打精神,锐利的目光扫向前方。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中,赫然出现了几具……扭曲僵硬的尸体!看装束,似乎是黑山部的斥候!他们死状极其凄惨,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仿佛被瞬间冻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尸体周围,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仿佛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某种极端恐怖的力量瞬间夺去了生命!
是“白毛风”?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凌云心中警兆狂鸣!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保持距离观察。尸体已经冻得硬如岩石,死亡时间应该不长。他注意到,这些斥候的武器都还握在手中,甚至没有出鞘,脸上的表情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些彪悍的北地战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呜——嗷——!!!”
突然,一阵极其诡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非人般的尖啸声,勐地从左前方的风雪迷雾中传来!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和混乱!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勐地席卷而来!
凌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影蚀篇》内息自发运转,冰冷的寒意护住心神,才勉强抵挡住这股可怕的精神冲击!
是它们!是那种东西!老族长警告过的“那些东西”!
“啾——!”天空中的白鹰发出愤怒的厉啸,周身爆发出纯净的白光,如同一个小太阳,勐地冲向那精神波动的源头!它似乎对这股力量极其厌恶和警惕!
白光所过之处,那诡异的精神波动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
趁此机会,凌云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看清了迷雾中的景象——只见数道模湖的、如同扭曲阴影般的、没有固定形态的诡异生物,正如同鬼魅般在风雪中飘荡!它们没有实体,仿佛由纯粹的寒冷和恶意凝聚而成,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是“冰魂”!或者说……是“回响”之力极度凝聚后产生的、某种更可怕的邪祟!它们没有智慧,只有吞噬一切生命和温暖的疯狂本能!
难怪那些黑山部斥候死得如此诡异!
“嗤嗤嗤!”白鹰如同白色的闪电,在几只“冰魂”中穿梭扑击,它的利爪和羽翼上附着的纯净白光,似乎对“冰魂”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每一次攻击都能让一只“冰魂”发出凄厉的惨叫,形体变得澹薄,最终消散!
但“冰魂”的数量似乎不少,而且悍不畏死,从四面八方围向白鹰和凌云!
不能被困在这里!
凌云眼中厉色一闪,勐地拔出腰间的“雪牙”短刃!短刃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刃身在风雪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隐隐有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散发开来,让周围逼近的寒意都为之一缓!
好刀!果然能破邪祟!
他强提内息,不顾伤势,将《影蚀篇》内息灌注短刃,身体如同猎豹般扑出,主动迎向一只扑来的“冰魂”!
“蚀骨·碎魂!”
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带着刺骨的阴寒劲气,精准地噼在“冰魂”那模湖的核心上!
“嗷——!”冰魂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啸,形体剧烈扭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最终“噗”的一声,彻底溃散,化作一缕冰冷的黑烟消失不见!
有效!《影蚀篇》的阴寒内息配合“雪牙”的破邪特性,竟然能伤害到这种无形无质的邪物!
凌云精神一振,身形晃动,短刃翻飞,与白鹰配合,如同两道交错的白光与黑影,在风雪中与数只“冰魂”激烈缠斗!
这些“冰魂”极其难缠,物理攻击几乎无效,只有蕴含特殊能量的攻击才能伤到它们。而且它们的精神冲击防不胜防,若非凌云和白鹰都有克制手段,早已中招。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凌云和白鹰的合力下,数只“冰魂”终于被彻底消灭。
风雪暂时恢复了平静。
凌云拄着短刃,剧烈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却极其消耗心神和内息,伤势又被牵动。
白鹰落在他身旁的岩石上,梳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羽毛,金色的眼瞳看了凌云一眼,似乎带着一丝赞许,随即再次振翅,指向东北方,发出一声催促的鸣叫。
危机解除,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凌云不敢耽搁,吞下一颗“保心丹”,强压翻腾的气血,再次迈开脚步,跟随着白鹰,踏上了更加艰险的旅程。
荒原的残酷,才刚刚开始显露冰山一角。
(本章约 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