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枯荣真意蕴生机，生命法则抚本源
虚空碎片内，时间仿佛被拉伸至无限漫长，又似被压缩成弹指一瞬。冰璇的离去与石昊的告别，并未在此地留下太多痕迹，唯有那永恒的灰蒙与死寂，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板，冰冷地注视着闯入此地的生灵。远处悬浮的破碎大陆与扭曲阴影，在黯淡光线下沉默伫立，如同巨神残破的尸骸，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荒芜与终结意蕴。
凌霄寻到的这块弯月形巨大陨石，通体漆黑，质地异常坚硬冰冷，表面布满了陨石撞击留下的坑洼与岁月侵蚀的痕迹。它如同一个孤独的哨兵，漂浮在这片虚无之中，其散发的淡淡寒意，竟能一定程度上排斥开虚空中那些无孔不入的混乱能量与寂灭气息，形成了一片相对稳定的临时栖身之所。
弯月陨石内凹的部分，天然形成了一个避风港般的空间，虽依旧简陋荒凉，却已是这片绝地中难得的安稳之处。凌霄先是耗费了些许灵力，在四周布下了数层简易却有效的预警与防护禁制。淡青色的灵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环境，一旦有外力触及或强大能量靠近，便能第一时间被他感知。
完成这些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萧灵儿平放在一处相对平整光滑的岩石面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置一件稀世易碎的琉璃器皿。灵儿依旧深陷昏迷，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昔日红润的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原本娇嫩的嘴唇都失去了光泽，微微干裂。她的呼吸微弱到了极致，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唯有凌霄那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才能捕捉到那丝维系着生命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气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痛感掠过凌霄的心头，伴随着冰冷的杀意，针对那远在不知何处的天衍教。但他迅速压下了这股情绪，此刻，愤怒与仇恨于事无补，唯有冷静与行动，才能带来一线生机。
他盘膝坐在灵儿身侧，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这片虚空冰冷枯寂的空气，努力将心神调整至古井无波的状态。救治灵儿，容不得半分急躁与差错，这将是对他意志、耐心乃至对生命法则理解的一次严峻考验。
双手缓缓虚按于萧灵儿丹田气海上方一寸之处，并未直接接触。《乙木长生诀》自然而然地开始运转，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木系灵力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自他掌心劳宫穴汩汩涌出，化作一片朦胧的青色光晕，缓缓笼罩向灵儿的丹田区域。
这木系灵力生机勃勃，带着滋养万物、促进生长的特性，是疗伤的基础。灵力如同最细致的触手，最先温养着灵儿体内那受损严重、多处呈现出诡异焦黑色泽的经脉。灵力过处，那些被邪火灼伤、几乎失去活性的经脉似乎得到了一丝久旱逢甘霖般的抚慰，微微舒张开来，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滋养，焦黑的颜色似乎也淡化了一丝丝。
但这仅仅是表象，是治标不治本。经脉中的焦黑痕迹并未根除，那源自“焚世献祭”邪仪的阴邪火毒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经脉壁障深处，顽固地抵抗着生机的侵蚀，甚至还在悄无声息地释放着微弱的破坏性能量。木系灵力只能暂时缓解痛苦，延缓恶化，却无法触及问题的核心。
真正的症结，在于丹田最深处，那簇代表着萧灵儿生命本源与纯净火灵体根基的——本源火苗。
凌霄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探针，跟随着灵力的引导，沉入那片黯淡的领域。
那本该是一簇精纯、蓬勃、充满活力与热情的火焰，是萧灵儿天赋的体现。然而此刻，呈现在凌霄“眼前”的，却是一簇极其微弱、黯淡不堪的小火苗。火苗的本体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色，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其周围更是缠绕着丝丝缕缕、如同毒蛇般的漆黑邪气。这些邪气不断扭曲、蠕动，吞噬着火苗本身散发出的微弱生机，并散发出一种令人厌恶的阴冷、污秽、充满负面情绪的气息。
这邪气不仅侵蚀着火苗，更隐隐影响着灵儿蜷缩在识海深处的脆弱魂灵，让她无法苏醒，沉沦在痛苦的梦魇之中。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本源与灵魂双重受损，且那邪火之毒异常顽固霸道。
《乙木长生诀》的木系灵力和青鸾丹圣传承中的疗伤法门，对于这种程度的本源损伤，已然力有未逮。冰璇所赠的冰心凝魄丹，药效非凡，护住了灵儿神魂的最后一丝清明，抑制了邪火的进一步爆发，但同样无法根治。
需要更本源、更强大的力量——至纯至净的生命能量，或者，直接作用于法则层面的干预。
生命法则……
凌霄的心神彻底沉入灵魂最深处，抛却了一切杂念，努力去感知、去呼唤、去调动那属于生命法则的、零星散落的记忆碎片。
不同于空间法则的缥缈跃动，也不同于火系法则的炽热狂暴，生命法则的气息更加内敛、厚重、博大精深。它仿佛深埋于无尽大地之下的庞大根系网络，看似寂静无声，却蕴含着滋养万物、轮回生灭的无上伟力，是构成这个世界生机活力的最底层规则之一。
他的意识触及到了那些散发着柔和翠绿光辉的记忆碎片——其中最为清晰的，便是“枯荣真意”。
一枯一荣，岁月流转；一兴一衰，天道循环。
这并非简单的草木生长与凋零，而是蕴含着宇宙间最深刻的奥秘之一。毁灭与新生，衰败与繁荣，并非是截然对立的两端，而是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统一体。没有枯，何来荣？没有死，何来生？生命的韧性与伟大，恰恰体现在这极致的转化与平衡之中，体现在那于毁灭灰烬中重新萌发的嫩芽，于极衰腐朽中焕发出的全新生机。
“荣”并非凭空创造，“枯”亦非彻底终结……生命的真谛，在于转化，在于平衡，在于那永不熄灭的、于绝境中寻求新生的意志……如同四季轮回，冬日的死寂是为了孕育春日更磅礴的生机……
种种明悟，如同清泉般在心间流淌、碰撞、融合。他之前对枯荣真意的理解，更多停留在表面，是《乙木长生诀》带来的直观感受。而此刻，在这绝对的死寂虚空背景下，面对灵儿那濒临枯萎的本源，他对“枯”与“荣”的认知，开始向更深层次、更本质的法则层面触及。
他尝试着，不再仅仅将《乙木长生诀》的木系灵力作为疗伤能量，而是将其作为载体，作为引子。他将自己的神念高度凝聚、纯化，努力将其融入那一丝丝被灵魂深处“唤醒”的生命法则气息之中。
这个过程，艰难得超乎想象。仿佛要用一根纤细无比的丝线，去牵引一座横亘于天地之间的巨山。那生命法则的伟力浩瀚无边，而他如今能调动了，不过是其亿万分之一不到的细微气息。神识的消耗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修炼或战斗所带来的疲惫。
他的额头迅速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身体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是神魂之力急剧消耗的征兆。但他虚按在灵儿丹田上方的手，却稳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仿佛与下方的岩石融为了一体。
不能失败！绝不能！
坚定的意志支撑着他，混沌道胚在丹田内微微震颤，散发出古朴的气息，帮助他稳固着近乎枯竭的神识。
渐渐地，一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浓郁、颜色更加纯粹的翠绿色光芒，自他虚按的掌心之下浮现出来。这光芒并不耀眼刺目，反而异常柔和，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最原始最纯粹的生命气息！仿佛浓缩了无数森林的生机，又似凝聚了初春第一滴破开冰封、唤醒大地的甘露，带着无限的希望与活力。
这丝翠绿光芒，缓缓下沉，无视了血肉皮囊的阻隔，径直没入萧灵儿的丹田深处，精准地笼罩向那簇被黑气缠绕的微弱本源火苗。
滋——！
一阵极其细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尖锐嘶鸣声骤然响起！
那缠绕在火苗周围的丝丝黑气，如同遇到了与生俱来的天敌克星，瞬间剧烈地翻滚、挣扎、扭曲起来！它们本能地想要抵抗那翠绿生机的净化，散发出更加阴冷污秽的气息。
翠绿生机稳稳定地洒落，如同黎明时分穿透黑暗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坚定。它并非蛮力冲撞，而是以一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力量，进行着温柔的净化与消融。一丝丝极其细微的黑气，在这精纯无比的生命能量照耀下，如同冰雪遇到烈阳，开始被缓慢而坚定地消融、净化，化为虚无，消散于无形。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仿佛水滴石穿。而且对凌霄神识的消耗是巨大无比的。他必须全神贯注，心神合一，控制着生命气息的每一分力量，既要精准地锁定并净化那些顽固的邪气，又不能有丝毫偏差，以免伤及灵儿本身就已经脆弱不堪的本源火苗。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片刻，或许已过数个时辰。
凌霄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青衫，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神识耗尽而晕厥过去。但他那双紧闭的眼眸之下，眼神却愈发璀璨明亮，仿佛有绿色的星璇在其中缓缓生灭、演化。
灵魂深处，关于“生命”的认知，在这场竭尽全力的救治中，正被一点点擦去尘埃，露出其原本璀璨的一角。他对“枯荣真意”的理解，不再局限于促进生长或延缓衰老，开始真正触及那生死轮转、平衡转化的法则奥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较为明显、活跃的黑气被那翠绿生机彻底净化消散时，那簇原本黯淡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的本源火苗，猛地、极其有力地轻轻跳动了一下！
虽然依旧微弱，但这一次的跳动，却带着一种久违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韧性！火苗的核心，那一点原本几乎被浓郁黑暗吞噬的赤红色光亮，此刻明显了许多，散发出一种虽然微弱、却纯净而温暖的火焰光芒！
成功了！
凌霄心中猛地一松，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过度消耗的神识如同潮水般退去，带来一阵强烈至极的眩晕感和虚弱感，他身体一晃，眼前阵阵发黑，差点直接向前栽倒在地。
他强行用手臂撑住冰冷的地面，指甲几乎要抠进岩石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神魂疲惫欲死，仿佛连续不眠不休地鏖战了十天十夜，连思考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但他顾不上自己的极度虚弱，立刻迫不及待地再次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灵儿体内，去确认那来之不易的结果。
经脉中的焦黑痕迹虽然依旧存在，但颜色似乎淡化了一点点，那顽固的邪火毒性被清除了一小部分，灵力运行的滞涩感也有所减轻。最重要的是那簇本源火苗！
它依旧弱小，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充满暮气，而是焕发出了一股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就像是在无尽的寒冬深处，终于看到了一颗破土而出的嫩芽，虽然稚嫩，却蕴含着无限的希望与可能！缠绕其上的黑气虽然仍未完全清除，但明显稀薄了许多，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吞噬生机。
灵儿苍白的脸颊上，似乎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凌霄那敏锐的感知却能清晰地捕捉到这一丝好的变化。她一直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些许，仿佛在沉睡中摆脱了某种持续不断的痛苦折磨。
有效！他的方向是对的！生命法则的力量，才能真正克制那邪火，滋养修复她受损的本源！
巨大的喜悦和欣慰如同暖流般涌上心头，瞬间冲淡了身体的极度疲惫与神魂的虚弱感。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