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特的惨叫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如同被踩断脊梁的野狗。剧痛让他涕泪横流,那张方才还写满贪婪与欲念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抱着以诡异角度弯折的手臂,在地上翻滚,嘴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和含糊的咒骂:“你……你敢……我……我要杀了你……”
“杀我?”时清屿操控轮椅,又向前碾了半寸,恰好停在穆拉特那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旁。
他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垂落,阴影笼罩住穆拉特,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剔骨剜心的寒意。
“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先碰到本王衣角,还是本王……先把你剩下这只手,还有那两条腿,一寸寸捏成齑粉。”
他说话时,目光平静地落在穆拉特完好的那只手上。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评估一件即将被拆卸的物件。
穆拉特浑身剧颤,所有咒骂和狠话都被那眼神冻回了喉咙里,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呜咽。
他毫不怀疑,这个宛如修罗降世的男人,真的做得出!
“王儿!我的王儿啊!”
雅檀夫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扑到穆拉特身边,看着他惨状,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看向时清屿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与疯狂。
“时清屿!你竟敢……你竟敢在圣驾面前行凶!废我王儿手臂!陛下!陛下您看到了!这大靖靖王,简直无法无天!”
“够了!”西域王脸色极为难看。
他确实看到了时清屿雷霆般的手段,看到了那扇造价连城、象征意义非凡的宫门化为齑粉,也看到了大儿子凄惨的模样。
但他并非昏聩之君,眼前这破碎的宫门、惊惶的妃子、语无伦次的儿子、杀气冲天的靖王,还有靖王怀中那明显状态极差、泪痕未干的靖王妃……
真相如何,他心中已有七八分判断。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时清屿身上那毫不掩饰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
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碾碎穆拉特的头……
“雅檀!朕问你!靖王妃为何会在此处?!”
他向前一步,帝王威压尽显,“朕记得清清楚楚,朕亲口下令,靖王妃需在客苑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朕的旨意,在你锦霞宫,是形同虚设吗?!”
雅檀夫人被西域王前所未有的震怒惊得心头狂跳,但她毕竟在后宫经营多年,瞬间便稳住心神,脸上迅速换上一副委屈万分的表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
“陛下!陛下明鉴啊!”她声音凄楚,我见犹怜。
“臣妾……臣妾也是一片孝心,听闻王妃昏厥初醒,心中记挂太后病情,这才……这才斗胆请王妃过来,想问问太后的情况,绝无他意啊陛下!”
她一边哭诉,一边暗暗给儿子使眼色。
穆拉特立刻会意,也连忙跪下帮腔:“是啊父王!母妃只是关心祖母!是这靖王妃,她出言不逊,侮辱儿臣!还有她的护卫,先行动手打伤侍卫!
靖王更是蛮横无理,破门而入,视我西域王法如无物!父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不能任由他们如此欺辱!”
“关心太后病情?”一个清朗而隐含怒意的声音响起,库尔班王子大步上前,他早已忍无可忍,此刻直视雅檀夫人,言辞犀利:“夫人若真关心祖母病情,为何不在王妃静养时,移步客苑探望请教?为何要强令王妃拖着病体前来你这锦霞宫?为何要宫门紧闭,增派侍卫,阻拦王妃离开?”
他转向西域王,躬身道,“父王!儿臣接到消息赶来时,宫门已然紧闭,若非靖王殿下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王妃乃救治祖母唯一的希望,若有闪失,谁能承担?!”
雅檀夫人心中暗恨库尔班多事,脸上却哀戚更甚,抬起泪眼看向西域王:“陛下,臣妾冤枉!关闭宫门,增派侍卫,是……是为保王妃安全,不得已而为之啊!至于王妃……”
她目光闪烁,看向时清屿怀中的露柚凝,闪过一丝阴毒,忽然提高声音,“陛下!靖王妃医术如何,臣妾不敢妄议。但她方才,竟当众诋毁王儿身有隐疾,言辞恶毒,有失体统!
此等品性,岂能为太后诊治?臣妾正是因此,才想留下王妃,问个清楚,以免有人借医术之名,行不轨之事,害了太后啊陛下!”
她竟是将露柚凝出于自保和愤怒的直言诊断,歪曲成了恶毒诅咒和品行不端,反咬一口,试图将居心叵测的帽子扣在露柚凝头上,顺便为自己软禁的行为找借口。
“你……!”库尔班气得脸色通红,没想到她如此颠倒黑白。
西域王眉头紧锁,目光在雅檀夫人、穆拉特、库尔班以及始终沉默却气势骇人的时清屿身上来回扫视,显然也在权衡。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靠在时清屿怀中,仿佛因惊吓和虚弱而无力言语的露柚凝,轻轻动了一下。
时清屿立刻察觉,所有注意力瞬间收回,低头看去,赤红的眸子里戾气未散,却被更深的担忧覆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凝儿?”
他抱得太紧,手臂坚实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
露柚凝方才心绪剧烈起伏,又着实被恶心到了,一时无力挣脱,才任由他抱着。
此刻缓过一口气,只觉得两人此刻的姿势——她侧坐在他腿上,被他牢牢圈在怀里,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有些过于亲密和尴尬。
她耳根微热,尝试轻轻动了动,想不着痕迹地离开他的怀抱,至少站起来说话。
察觉到她的意图,时清屿眉头一蹙,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手臂箍得更牢,甚至略带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明确而强势:老实待着,别动。
那眼神里,除了不容置疑的保护欲,似乎还藏着一丝后怕未消的偏执。
露柚凝:“……”
露柚凝与他目光相接,读懂了他眼底深藏的情绪,心中某处微微一软,反抗的力道便松懈了。
罢了,此刻争论这个,徒增纷扰。
她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放弃了挣扎,只得维持着这个在外人看来极为暧昧亲昵、于她而言却着实别扭的姿势。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残余的泪光与水汽已被压下,重新恢复了惯有的清澈与冷静,如同被风雪洗过的寒星。
只是眼尾还带着微红,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感受到怀中人的妥协和那细微的调整,时清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人察觉的柔光,手臂的力道也悄然放松了些许,给予她一点有限的空间,却依然牢牢圈占着守护的领地。
露柚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看向西域王,也扫过跪地哭泣的雅檀夫人和神色惊疑不定的穆拉特。
“陛下,既然夫人与王子各执一词,不妨听听当事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