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声纹年轮
晨光爬上展柜时,那朵“和声花”的光韵还未散去,像给声纹网镀了层蜜色。林溪正用软布擦拭漂流瓶,忽然发现瓶身内侧凝着些细小的水珠,凑近了看,水珠里竟映着昨晚没看清的纹路——不是玻璃的划痕,倒像极了树的年轮,一圈圈绕着瓶口,把那些光带的轨迹都收了进去。
“这是……”她刚开口,馆外就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叮铃铃一串脆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门口站着个戴草帽的老人,车后座捆着个旧木箱,箱盖缝里露出半截铜制的唢呐。“小同志,听说你们收声音?”老人掀开箱盖,里面垫着红绒布,摆着大小不一的唢呐,“我这吹了六十年的家伙什,想留段响儿在这儿。”
林溪刚把麦克风递过去,老人就抄起支最小的唢呐,凑到嘴边试了个音。“嘀——”的一声,清亮得像晨露砸在青石板上,声纹网里的光带瞬间炸开细碎的光点,那些年轮纹路竟跟着转了半圈。
“这是我爹教我的《喜临门》,”老人眯眼笑着,手指在唢呐孔上灵活跳动,“当年他娶我娘时吹的就是这个调,现在他走了,我孙子嫌吵,没人听咯。”欢快的调子淌出来,混着老人偶尔的气口声,声纹网里的“和声花”忽然抖落几片光瓣,飘向那些还没填满的空白处。
正热闹着,苏清鸢抱着古琴进来,见此情景笑了:“我来搭个伴。”指尖勾过琴弦,流水似的音浪裹着唢呐声,像给欢快的调子铺了层软毯。老人眼睛一亮,唢呐声立刻高了个调,像是在跟琴弦捉迷藏。
林溪忽然注意到,漂流瓶内侧的年轮又多了一圈,刚好圈住新添的唢呐声。她想起馆长说过的话:“每个真心留下的声音,都会在时光里长成自己的模样。”
这时,昨晚那个唱歌的年轻人探头进来,手里举着部手机:“我把奶奶的纺车声录下来了!她说这声音配唢呐,才像真正的过日子。”
纺车“吱呀”转动的声音刚加入,声纹网突然剧烈地晃了晃,那些光带、年轮、和声花猛地融为一体,化作道温润的光,漫过整个展柜。林溪恍惚间仿佛看见,无数个“此刻”正在光里舒展——有1958年的蝉鸣,有1983年的晚饭香,还有此刻老人眼角的笑纹。
原来所谓年轮,从不是静止的圈,而是无数个声音在时光里,手拉手绕出的圆。
而那些手拉手的声音,会在每个新的清晨,顺着阳光爬进窗,落在刚睁开眼的人耳边,悄悄说:“看,日子又织了新的一圈呢。”
晨光里,老人的唢呐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混着年轻人用吉他弹的新调子,苏清鸢的古琴也加入了进来,像一场不用排练的合奏。林溪趴在展柜上数年轮,忽然发现最中心的那圈纹路里,藏着个小小的光点——是最初那个小姑娘唱跑调的“月亮当当”。
“原来最早的声音一直都在啊。”她指尖轻轻点在光点上,声纹网突然漾开涟漪,把此刻的合奏声层层叠叠裹了进去,新的年轮应声而生,比之前的任何一圈都要明亮。
窗外的麻雀飞回来,落在窗台上歪头听着,尾巴扫过玻璃,留下道浅浅的印子。林溪忽然想起馆长昨天贴在墙上的话:“所谓时光,不过是让每个声音都有处可去,有人可念。”
她拿起手机,给远方的朋友发了条消息,附带上刚录的合奏片段:“你听,日子织的圈,越来越暖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声纹网里的和声花又开了一朵,这次的花瓣上,沾着点雀跃的雀鸣。